他靜靜地等著,極有耐心。而雲仙獨自飲泣了一會兒,慢慢也了悟過來:她與楊寄,真正是「強扭的瓜不甜。」她懷揣著最後一絲希冀,問:「你是怕沈娘子悍妒容不下我?還是怕我將來不會服侍好主母?」
「都不是。」楊寄想了想,譬喻道,「雲仙,人與人的緣分吧,也就是一場樗蒲賭。天命放在那兒,有的,無論你怎麼搖,五片木頭就是成不了一個『盧』;有的呢,你倒是無心,結果就是你要的采。」
「你與我,就是怎麼搖都搖不出一個『盧』?」雲仙淚眼朦朧地問。
楊寄低下頭,卻說:「雲仙,阿圓就是我最大的『采』。我贏了她,下面就可以不賭了。而你呢,就那一面之緣,你真的懂我多少?」
雲仙驚異地抬頭,望著楊寄的臉,他難得的目光誠懇,眸子深邃得黑曜石似的。他見雲仙望著自己不答話,便自顧自說:「你大約只知道我是什麼勞什子的英雄。卻不知道我在秣陵就是個沒出息的賭棍混混兒,一度輸掉了房子,輸光了褲子,肚子餓得到人家討食吃。我丈人恨得想把我打出來,早早把阿圓聘給了別人。我捨不得與我青梅竹馬的阿圓分開,兩個人便幹了作孽的事,把生米煮成了熟飯——你覺得我還是你心中的大英雄麼?」
他說得太真實,雲仙反而張著嘴不信。楊寄終於狠了狠心,說:「沒感情,在一起也不過是一時新鮮。你真願意男人把你當玩物?你那麼體面的人,真願意伏低做小伺候主母?外面那個,雖然瘦點、笨點,但強在家境不錯,會疼老婆。我若給你們做媒,人家就是明媒正娶將你當正妻。你還是覺得做我的小妾好?」
雲仙被他連珠炮似的勸說快炸暈了,張口結舌連甩臉子都忘了。楊寄見有戲,便笑道:「雲仙,你就當我妹妹吧!我本來孑然一身,若是有了個妹妹好疼愛,心裡也美滋兒美滋兒的!去啥尼姑庵啊!我楊寄的妹妹,是要風風光光嫁人的!」
他自說自話,雲仙稀里糊塗,竟然被他的巧舌如簧繞了進去,一下子升格成了「妹妹」,自己還在犯愣。楊寄的問題又拋過來了,幾乎容不得她思考:「雲仙妹妹,還沒請教過,你本姓什麼?啥時候生辰?」
雲仙懵懵懂懂說:「我原本姓路,今年十七,中秋前三天生日……」
楊寄笑道:「好嘞!你要不反對,我就幫你做這個大媒咯!」
雲仙臉燒了起來,急忙道:「不……」
「不錯的,對不對?」楊寄知道她心思活動,所以推辭都來得遲緩,雖然沒有最後決定,但只消推波助瀾,她就無從反抗。
☆、第42章 勸解
路雲仙給楊寄幾句話說得心思團團轉。她自己未必不在思量,思量的結果卻是很快折節,頭一低,表示了默認。
楊寄大喜,對雲仙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妹妹長」「妹妹短」哄得雲仙一臉紅暈,最後他還一拍胸脯:「妹妹出嫁,阿兄給你整副好嫁妝!」
他暗自觀察了一會兒,覺得雲仙應該不會再想不開了,才放心地出門,見駱駿飛還捧著一手的綾羅緞匹在那兒傻等,便笑嘻嘻過去,照他肩膀上狠拍了一下:「兄弟,怎麼謝我?」
駱駿飛給他拍得肩膀一抖,手中兩卷綢子瀑布似的滾落下去,撒開兩道鮮艷的長虹。他沒好氣地說:「我謝你?謝你挑我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