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正在咋舌間,那幾名俊仆上來,竟然動手動腳解他的衣帶和褲帶。楊寄慌亂地又是奪,又是捂,瞥眼一看,桓越也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更是尷尬死了,請求道:「桓公!我自己來就好。我是窮人家出身,沒有這麼多講究,講究多了,自己都覺得折騰死了。」
桓越一揮手,那幾個俊仆便退了出去。桓越溫語道:「聽說,秣陵的蓬門兒郎,小時候不過脫光了在河裡涮洗涮洗,講究些的,也不過沐發時燒些皂角水。你呢?不會也這麼粗糙吧?」
楊寄賠笑道:「比這有過之而無不及。——讓我一個人呆著吧?小時候可以光屁股下河,現在可不好意思光屁股對人了。」
桓越不易覺察地一挑眉,頓了片刻,才退了出去。
楊寄四下看了看,才高高興興到屏風後頭,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那些僕從送進來的只是中衣,卻把楊寄身上穿的那套破爛兒帶走了。洗完出浴的楊寄,握著濕漉漉的頭髮,穿上干松的細絹中衣,既舒適,又是不習慣。他朝外「哎!哎!有人沒有?」喊了幾聲,外頭冰清鬼冷,沒一個人答應。他只能套上擺在外頭的乾淨木屐,在門口探頭探腦看了看,嘀咕著「活見鬼了!」糾結著要不要就這麼出去找桓越,把他此來的事情處理掉算了——兩方還在打仗,怎麼他弄得跟太平年景做新郎官似的!
「楊校尉沐浴好了?」
背後突然傳來嬌滴滴一聲,楊寄頭皮一炸——倒不僅是為聲音嬌滴滴,更為這個聲音明明是男人的!
他一回頭,只見一個粉嘟嘟臉頰、水汪汪眼睛的瘦高男子捧著衣物,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後。
楊寄覺得這人面善,腦子裡隱隱浮起一張面孔,但因為當時只是匆匆一瞥,怕認不真切,所以小心問道:「兄弟你是姓衛麼?……」那人笑道:「弟姓衛,名又安,小字子都。」
多麼如雷貫耳的名字!多麼聞名遐邇的人!楊寄張著嘴,竟沒稱呼得出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傻話:「你怎麼來了?」
衛又安笑道:「君子擇善而遷。我看桓公是個英雄,自然少不得投奔。桓公特別看重楊校尉,想必楊校尉也是個大英雄呢!」他笑得媚答答的,楊寄一身雞皮疙瘩往下掉,見那張粉臉還湊過來了,更是忍不住就退了兩步,嘴裡敷衍道:「啊啊!久聞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衛又安撫了撫臉,故作消沉:「唉,人人聞我之名,不過是一副皮囊,又有誰知我的胸腔里,也是英雄男兒的心呢?」
楊寄看他臉上的鉛粉,刮下來只怕要有半斤,這麼副「皮囊」,會裝怎麼樣的「英雄男兒」心,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楊寄敷衍道:「是是!衛兄弟棄暗投明,真是英雄男兒!」他也有點好奇:「後來,太后怎麼死的?」
衛又安嗤笑道:「那個老淫_婦,死到臨頭還嘴硬,桓公瞧她噁心,便命把留在她宮裡的幾個面首一道捉來,全數扒光,用繩兒捆在一起給小皇帝看。然後一道溺死在御園的池子裡了,說和民間淫_婦浸豬籠一般處置,為先頭追贈的穆安太子雪恥。」
楊寄腦筋轉得快,估計這個穆安太子就是皇甫道知的嫡兄,還沒登上皇位就被庾貴妃弄死的太子了。人死了還帶著那麼大一頂綠帽子,估計這太子雖然是個白痴,在地下也是惱火的。桓越做事,沒有底線,但也不是全不講究道理,倒也是個聰明的人。他還在怔怔地想,突然感覺衛又安的手拂過他的胳膊:「噢喲!穿得有點薄,楊校尉冷不冷?」
楊寄剛剛平息的雞皮疙瘩又爭先恐後地出來露面了,他躲開胳膊:「我不冷。」衛又安又道:「淴浴之後人會渴會餓,我叫人給你弄點東西來吃。」他向外囑咐了一句,不屈不撓又湊過來,這次乾脆撫弄到楊寄的胸膛上,一副痴絕的表情:「楊校尉的胸肌真硬實!真溫暖!怪不得說不冷……我倒是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