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彪悍的新安公主,就是看上了王獻之,隨便瘸的拐的,瞎的聾的,只要是活的,啥殘疾的她都要!王獻之只能與郗道茂灑淚揮別,重新迎娶公主。後來,離異後的郗道茂寄在叔叔嬸嬸籬下,很快淚盡而亡,王獻之卻與公主生下了孩子,和和睦睦過了一輩子,直到臨終時,才敢表達自己對前妻的無限歉意。
這放在後世可算是佳話,可是親歷之人,這其間的痛苦又與誰言?!
楊寄由沈嶺執筆,情深意切地寫下了推辭的上表,而後他親自到了宮中,聲淚俱下地跪請皇甫袞,說自己與糟糠之妻情深義重,不願拋棄妻子,求公主另適他人。然而,就如沈嶺所想的,這一切都沒有什麼卵用!
楊寄簡直懷疑小皇帝懷著滿腔的惡意,雖然一臉的笑容,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而皇甫道知在一旁幫腔,其他大臣也隨聲應和,都道楊寄原來的妻子沈氏不過是市井屠戶之女,門戶低賤,實在不堪與上柱國大將軍匹配,又說永康公主賢淑,對楊寄將軍傾慕已久,勢必成為良緣佳偶。
楊寄想著永康公主在建鄴養面首的傳聞,幾乎想吐。沈沅若出於無奈而失貞,他可以忍;但是娶個明知道是不守婦道的女人,哪怕是公主,他也覺得骯髒齷齪,難以忍受。可是,他畢竟是個粗人,面對朝臣們舌粲蓮花的說服,他卻沒有本事舌戰群儒,每每張口結舌,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寄拼命地忍著氣,怕自己一個不慎說錯了話會給抓到小辮子往死里整。憋著的氣回家才能釋放出來,沈嶺看著他把將軍府的大樹踢得歪倒在一邊,又看他砸掉了府里不值錢的粗瓷盤子,最後一拳頭差點把實木的案幾給敲碎了,手指關節全紫了,他卻渾然不覺疼痛,只是好不容易鎮定下來,開始問計:「二兄,我怎麼說?我今天差點就想把永康公主的穢行說出來,忍了又忍,怕不妥當。你覺得能說嗎?要能說,明兒誰再逼我,我就把這話噴他們臉上去!」
沈嶺默默地從裡間拿出一封書信,默默地交給他。
楊寄大喜:「原來二兄早有錦囊妙計!」
沈嶺看著他心急火燎地拆信封,說:「你把公主的名聲毀了,又沒有證據,你打算給自己按個大不敬的罪過麼?十惡不赦哦!」
楊寄拆著信封,笑道:「有了錦囊妙計,我自然可以不用這麼做了——」話說了一半,他怔住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張紙向沈嶺抖得「嘩嘩」響:「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嶺看著楊寄抖得厲害的手,自覺地後退了半步——剛剛楊寄發起瘋來那拳腳,沈嶺自忖自己是受不住的。他退到安全的距離之後,才說:「你又不是不識字。和離文書而已,簽一下不就結了?」
楊寄不認識一樣看著沈嶺:「沈嶺!你他媽是不是姓沈?阿圓和你是不是親兄妹?你是考驗我還是怎麼著?我這幾天心情不好,經不起考驗!」
都直呼其名加上國罵了,沈嶺知道楊寄這會兒已經怒氣攻心了,但是他也只能嘆口氣說:「我願意啥!但是又能怎麼辦?」
楊寄把和離文書狠命向地上一擲,暴跳如雷:「見了他娘的鬼了!!老子不幹了行不行?!大不了就造——」沈嶺衝過來,把那個沒來得及出口的「反」字捂在了楊寄的嘴裡。
他也不怕楊寄的拳頭了,瘦弱的小身板挺著,雙目直視著楊寄瞪圓的雙眼和眉間暴起的青筋,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你昏聵!」好一會兒才撒開捂嘴的手,氣呼呼的胸脯起伏了兩下,又道:「我告訴你,王謐給我寫了信,他的一些故舊仍在秣陵的衙門裡當差,說得了上頭的指令,要找我阿父的茬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小門小戶尋個罪愆,甚至栽個贓,按個莫須有的罪名都不是難事。弄倒阿父,阿圓少不得跟著受牽連,再以罪人之女的名義,強著你們和離,到那時,結果一樣不說,阿父還要受牢獄之災!」
「那我也不離!」楊寄梗著脖子,脖子粗了一圈。
沈嶺冷冷地看他:「正好,連你一起辦了。你看庾含章來不來救你!北府軍、西府軍,與你幾年沒見了,安分守己地蹲在丹陽和歷陽,你看他們還為不為你造反了!」
楊寄急得要哭,拳頭在沈嶺眼前舞,沈嶺看得眼花繚亂,卻毫不動彈,聽楊寄帶著哭腔的聲兒:「怎麼?我就認了?娶那個破鞋公主?!我和阿圓,就再也沒有未來了?!」
沈嶺其實也心酸,好半日說:「先忍一忍,再看吧。」
「再看個屁!」楊寄終究沒敢把拳頭揮在沈嶺的頭臉上,狠狠砸在一邊的柱子上,砸得屋樑上的灰都撲簌簌往下掉,「我還不如回涼州——不,隨便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蹲著——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