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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念,連起來意思就容易明白了,沈沅邊聽邊想著往昔和楊寄同甘共苦的時光,再想著自己要怎麼堅強,怎麼不在乎,可結果還是淚水漣漣。她帶著淚,瞟了瞟蹲坐在一邊一臉哀傷的楊寄,心裡恨恨的,絕不會因為他的哀憐而減輕。她冷笑著說:「寫得挺好。只是夫妻倆和離,那麼大的事!怎麼能避開我,就幫我簽了和離的文書?」

沈沅拈起筆,把沈嶺已經為她簽好的那個名字重新又描畫了一邊,畫得又粗又黑,墨汁淋漓,又伸手要印泥:「那紅印泥拿來,這是我自己個兒的命運,要看,我自己看,要簽,我自己簽,要押手印,我自己押。不需別人代勞!」

楊寄看著那一根雪白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按在赤紅的印泥盒裡,沾染得指甲縫裡都是血一般的鮮紅色。他突然覺得心口痛不可耐,一把握住那隻手,哀憐地乞求道:「阿圓……等等……」

沈沅掙了兩掙,哪裡掙得過楊寄,看著面前男人也是一滴滴眼淚往下掛,萬般不舍千般不願的悔痛模樣,又覺得憐他,又覺得恨他。他是有無奈,但是她也想不通,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為什麼男人高升發達了,就可以拋棄以往心頭之珠而去為了更高的目標不擇手段?為什麼到頭來,總是女人要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冷言冷語地說話:「戰場上楊將軍挺殺伐果決的呀,怎麼臨了這麼不中用?歌謠里唱的:『錦水湯湯,與君長訣』,以後咱們各自尋各自的歡喜,各自寬心好了。我就不信,離了你,我沈沅就再嫁不出去,就成了個廢物點心了!」

沈嶺勸道:「阿圓,你別往阿末的傷口上再撒鹽了。」

沈沅冷笑道:「我往他傷口上撒鹽?那麼你們以為我的這顆心就該是鐵塊做的?隨便油鹽醬醋,再加上大料花椒一起醃著,也醃不壞?!」她捂著心口,此時心臟真箇就像被這些咸料浸著,五味雜陳。可她還是一昂頭,做出全不在乎的樣子來:「楊駙馬,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我帶著孩子過我的小日子,你呢,好好享你的福吧!」

她用力把手一抽,全不顧及疼痛。楊寄聽見她骨節掙出的「咔咔」聲,生怕傷到了她,趕緊撒開手。沈沅手指上的紅印泥,已經抹得楊寄手心裡到處都是,剩下的被毫不猶豫地按在了和離文書上,在粗黑粗黑的「沈沅」二字旁,留下了淡淡的朱色指印。

一直乖乖跪坐在一旁的阿盼突然搖了搖沈沅的手:「阿母,你們為什麼要吵架?阿父惹你生氣了?駙馬是啥?」而剛剛還在熟睡的阿火,則突然哼哼唧唧哭開了,睜開的一雙眼睛全是茫然。

沈沅看著這一雙兒女,心裡萬箭穿過一樣,摟住女兒說:「不是吵架,只是要分開些日子。一會兒我們就再坐牛車,到秣陵你外祖家去。你不是最愛坐牛車麼?」又抱著阿火哄。

阿火聞到母親的味道,腦袋往她胸懷裡鑽,又用手去扒拉沈沅的前襟。沈沅掩住衣襟,對女兒說:「阿盼,事兒辦完了,咱們去外頭牛車上。」

楊寄不知死活地說:「阿圓,阿火這是餓了吧!你怎麼不餵他呢?」

沈沅居然有些臉紅,惡狠狠回頭道:「關你屁事!」

楊寄不服:「阿圓,這可是我楊家的兒子,怎麼不關我的事?」

沈沅冷笑道:「誰說這是你楊家的?你忘了?當年你可是我們家的入贅女婿!這倆孩子都姓沈:沈盼,沈烽!」阿盼眨巴著大眼睛,又搖了搖母親的手:「阿母,我不是叫楊盼嗎?我不要叫『審判』,不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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