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裡頭公主吃完了,皇甫道嬋才又把目光轉向外頭站著的楊寄,他這會兒似乎有些站不住了,抓耳撓腮的一副猴急相。皇甫道嬋甚覺他這副模樣可愛,低聲對兩邊人笑道:「原來駙馬餓一頓也就老實了。——請他進來吧。」
楊寄進門,果然低眉順眼,規規矩矩請了安,抬頭道:「公主今日有些憔悴,是不是昨晚上休息得不好?」
皇甫道嬋端著架子,冷哼了一聲:「你們父女倆是一心的,不氣死我大概不能算完。我跟你計較什麼呢?你能改就改,改不了,我又有什麼辦法?」
楊寄的眼睛一個勁兒地往食案上睃,邊咽口水邊說:「其實我後來也教訓阿盼了。小孩子不懂事,該揍還是得揍。但是畢竟還是小孩子,說起來也是將軍府里的小女郎,拿那打小廝的大竹板子來,沒臉不說,只怕也要命。」
他難得溫煦,且開始講道理,皇甫道嬋倒不好駁,只能拿身邊人作筏子:「聽聽!我昨日就覺得不妥,家裡哪兒找不出戒尺啥的,非用那個!氣著了駙馬,我看你們這群奴才怎麼交代!」
身邊的人自然見機,要肯為公主背黑鍋,一個個跪下來給楊寄磕頭請罪。
楊寄擺擺手,他本就是帶笑的面孔,微微上翹的嘴角顯得很有親和力,皇甫道嬋心裡更軟,兼著想著今日進宮告狀,反而被說了一頓,自討沒趣,此刻自然不宜再繼續作下去。因而甜甜笑道:「駙馬忙了這大半天,大概也累了。快,重新到廚房,給駙馬布膳。」
楊寄笑道:「這裡不是現成的剩了老多?重新布膳我還等不及呢。」他重要了一雙筷子、一副碗碟,就著公主只動過幾口的菜餚吃了起來。看看,就這日常的便飯,食案也是三尺見方的,擺的菜碗有足足三十六道,皇甫道嬋胃口再好,也不過每樣動了兩筷子,就連楊寄餓得狼似的,也吃不完啊!
皇甫道嬋心裡別是一番滋味,女人家的心思怪,恨的時候恨到極處,幾乎殺了他的心都有;愛的時候愛到極處,感覺楊寄狼吞虎咽地吃她的剩菜,就和老夫老妻似的,全不嫌棄,全無芥蒂,對她是真心的好!
楊寄終於吃飽了,撫摸著肚子心滿意足地打飽嗝兒。皇甫道嬋皺眉道:「這聲兒多難聽啊!駙馬日後還是節制些。」
楊寄從來沒想過吃完飯打嗝也禁忌,反射似的點點頭。恰好侍女又打了水在他面前伺候餐後洗漱,香噴噴的雞舌草茶供漱口,灑著薔薇露的水供潔面。楊寄一聞香味就打噴嚏,抬手想掩掩鼻子。皇甫道嬋眼尖,問道:「駙馬的手怎麼了?」
楊寄一看,昨日打沈嶺,指關節有些紅,他支支吾吾的,皇甫道嬋卻很解意:「唉,孩子嘛,也不用打得太重。你當真以為,我不心疼麼?」
也不知道她心疼誰。楊寄很謹慎地收回手搓了搓,換了話題道:「犯錯麼,承擔後果是應該的。譬如昨日我對公主不敬,今天陛下就責罵過我了,大約貶職的處分這幾日也要到。」
這當然非皇甫道嬋所願,她瞪了眼睛說:「貶職?才兼了東西掖門的職務,又要貶?不行,我找我侄子說說去!」
「不要吧……」
皇甫道嬋道:「怎麼不要,難不成我做大長公主的,都不能讓自己的夫君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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