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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下國書給皇甫袞,這大家都知道。皇甫袞也在朝堂上拿著國書揮舞過數次,內容也交由內臣念過,大家也都聽過。楊寄狐疑地接過國書,認認真真地讀了兩遍,眼睛越讀越亮,終於抬頭問鮑叔蓮:「你是說,國書上但提了要娶我楊寄之妻楊氏,並未加個『沈』字?」

「對嘍!」鮑叔蓮興奮地拍拍手,「其實北燕的使節來送國書時是說了『楊沈氏』三個字,但那又有什麼要緊?說過的話,過耳大家就忘了。楊將軍難道不會裝糊塗,說『不知道』三個字好難麼?『楊寄之妻楊氏』現在是誰?就算是公主,嫁了人也得跟男人姓!哈哈哈……」

「只是……」楊寄看著國書的抄本,撮牙花子又道,「上頭明明白白寫著星象示警……」

鮑叔蓮又道:「你真憨!牛女星的分野是揚州郡不錯,可揚州郡含著十個縣,那麼大的地方!就連建鄴,在禹分九州的時候,不也包括在揚州郡里?要照這個說法,揚州十縣,哪個女娘不可以按上一個『皇后之命』?」他又湊近了:「更巧的是,那位公主跟著你來了,天象又顯示客星離開了牛女,紫微宮恢復,皇后自然不用更立,邵貴妃活活空歡喜,而將軍和沈娘子,倒是可以真歡喜了!」

楊寄不說話,心裡緊張地算計著:沈沅已經離開了建鄴的看管,皇甫道嬋跟著自己到了歷陽,而且還會跟下去,若是用「永康公主」來代替「樂平公主」,就是叱羅杜文不願意了吧?

鮑叔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庾皇后還有幾句話托我轉告將軍: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術不顯則功成,謀暗用則致勝。將軍一路這麼演下去,臨了兩邊各個措手不及。那時將軍在暗,北燕和建鄴都在明處,將軍好賭樗蒲的人,這裡的勝算誰大誰小,還看不出來?」

也是!他帶著沈沅和皇甫道嬋一路向北,一路布置好防守,到時候拿著國書,把皇甫道嬋送給叱羅杜文,北燕完全說不過他!就算發急了要打,楊寄這邊也可以早做準備,不怕他來。而楚國揚州之地雖然屬於徐念海,但中間隔了雍州、青州、兗州那麼大的地方,也不怕皇甫袞從背後襲擊——頂了天,就是在揚州攔阻作祟吧?

鮑叔蓮看著楊寄眉頭漸松,一派了悟的樣子,不由笑道:「皇后還說,將軍仗還是免不了要打,既然要打,就要打怕了北邊兒。這樣的話,送親回程,就不擔心徐刺史的花樣了。」

果然算得精妙,到底是庾含章這老狐狸的女兒!楊寄目光一凜,問道:「回程?皇后倒不擔心我對建鄴不利?」

鮑叔蓮又開始撥弄指甲旁的肉刺,漫不經心道:「擔心?楊將軍可知道庾皇后心裡最恨什麼?好比一根刺吧,長在手上自然是痛的,但痛也是好的,時時提醒著,等有剪刀的時候才好一下子剪乾淨了。」他順勢從沈岳手裡接過剪刀,小心一下,把那騷擾他的肉刺剪掉了。他看了一眼楊寄,圓胖臉笑得肉顫顫的:「將軍一念慈悲,總讓人念念不忘呢!」

送走了鮑叔蓮,楊寄把沈岳帶到王謐的府內,所來的人,都是他篤信的親信。「各位,楊寄要打一場潑天的大賭了,你們押不押寶?」

大傢伙兒愣了片刻,大聲嚷嚷著:「自然要押!跟著楊將軍有肉吃!」楊寄不消多說,只一句:「京里那些人,我已經受夠了!」大家便跟著義憤填膺:「大楚要完!將軍和太傅為國盡忠多年,卻落這樣被人算計的下場,他皇甫氏不得人心!白虹貫日,紫微星宮被彗星掃尾,牛女宿聚集五星,這是改朝換代的天意!」

白天起來,大家心照不宣地一切照舊。王謐偷偷道:「楊夫人跟著出來了,那麼,秣陵那裡將軍的其他家人要不要偷偷接到我這裡來?」楊寄點點頭:「要!你想得周全,但別弄出太大動靜。還有我二舅兄沈嶺,還在建鄴呢!」

王謐拍著胸脯:「這都在我身上。」

他派人偷偷去接楊寄的三個孩子和沈家人了,楊寄則以歷陽城牆失修為名,高築牆、深挖濠河,又積聚了不少糧草在城裡。隔了一天,王謐便回來了,悄聲道:「用了三條船,三次送到這裡,都繞開了建鄴石頭城,秣陵令也只會知道沈家去走親戚了。不過,建鄴的沈主簿不肯過來,說建鄴留人也是要緊的,他得留下打理。」

沈嶺也是賭性十足的人,要是楊寄扯起反旗,他作為楊寄的近親,建鄴就是最危險的地方。但明知道如此,他還是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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