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尋她,恰是沈行原主動請纓那日。
沈行原進錦衣衛後,安靜了不少,素日見她也只有眼神匆匆晃過,不來多說什麼。
他今日為搏前程自請離京去往軍中,毫不避諱紀清梨,她還有點驚訝。
楊氏不捨得他吃苦,卻也知曉這是個極不錯的機會。
來日歸來,官途勢必坦蕩無礙。
機會很好,好到像是從天而降。興許有人在其中光明正大推手,沈行原並不顧忌。
不論動機如何,機會本質都是機會,握住後是被人算計推開,還是借勢生勢,要看自己本事。若連這點膽識和銳氣都沒有,稱不上是沈家人。
概因這點,沈行原這一次是堂堂正正站在紀清梨面前。
此去便是三年,離京離家,哪有不吃苦的呢,紀清梨看向沈行原,還是在他啟程前同沈家人一起目送他一程,道一句珍重。
嫂嫂永遠是嫂嫂,只要他還姓沈,他要回這個家,他就永遠要見到嫂嫂,喊一聲嫂嫂。
沈行原靜靜望向紀清梨,他有許多話要說,但最後離去,也只是低頭喊:「紀清梨。」
最開始時,他為私心,為紀清梨輕易牽了他的手卻再沒看過他一眼,說過許多難聽的話,是他做錯。
「抱歉。」
「秘密,我此生不會說出去,你放心,嫂嫂。」
紀清梨來不及應下,沈家餘人上前,沈懷序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皮笑肉不笑站在旁邊,什麼都沒說。
他這段時日早無形搬到她院子裡來,沈懷序東西向來清簡,存在感最強的只有他自己。
晨起上朝時並不打攪紀清梨好眠,偶爾紀清梨朦朧睜眼,只能感覺面前影子吻過她額頭,寂靜中有節奏拍過她背。
直到她迷糊又睡著,沈懷序才繼續整理衣冠,點燈出門。
張閣老告老還鄉,朝廷之上威嚴尚存的老臣皆不多言,沈懷序大權在握卻要準時或提早歸家,一刻不得耽誤。
同床共枕,歸家點燈,這是兩人對夫妻最簡單的認識。
偶爾一同出行,恰遇上街中人來人往,少女手提絨絨燈火紅臉走在前面,把後面笨手笨嘴的人甩得遠遠的,紀清梨才想起今日是花燈節。
難怪他要走今日休沐,又邀她出來走一走。
流光間照得沈懷序眉目明滅,先還是並肩走,慢慢手背無意識靠來,勾住她一截小拇指。
紀清梨抬頭看去,沈懷序面色淡然,手掌溫熱覆上來,紀清梨頓了下索性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紅著臉轉過頭去。
手掌牽在一塊,好熱。怎麼好像走路也走得新鮮陌生起來,每一步都和對方的掌紋相關,注意力不自覺全落到緊密嵌合的觸感上去。
紀清梨胡思亂想,顯得沉默。
「白日不是一直忙著陪沈芙,這些花燈鋪子她陪你逛過了?」
「我那是陪她分析媒人推來的人選,淮南府出事後二伯母著急,你又不是不知。」
紀清梨自然接話,說起二伯母這些日子的招攬,還有淮南府那個背著大人尋沈芙的表弟。
她說什麼沈懷序總是耐心聽的,紀清梨早就習慣從公事公辦說府里的事,到有時東一句西一句的瑣碎,姿態也放鬆。
那位表弟看著是有誠意,沈芙還是想要回江南去,兩人不知說清了沒。
說到這些--紀清梨今日其實還遇見了先前鎮國公府上,同她搭話的那位小姐。
對方還是一貫的自來熟,握著步搖就自然過來搭話,還說那天沈懷序臉色陰沉得能滴水,像要殺人。
有孩童握著飴糖跑鬧著從身側穿過,沈懷序往前擋了下,紀清梨思緒回籠,瞥他眼此刻神色,再瞥眼。
「看我做什麼?」沈懷序低頭,沉靜視線襲來,即使相處這麼久,紀清梨還是會為他太過纏繞的視線頓住。
她把頭轉過去:「隨便看看。」
沈懷序表情未變:「還以為你想要那孩子手上的糖。」
紀清梨瞪他眼,走過半條街,她手上多了好些零嘴和精巧小玩意。
才咬過半顆梅子姜,紀清梨聽見身側人冷不丁道:「沈行原那天說的秘密,是什麼。」
她嗆住,沈懷序雲淡風輕補上下一句:「隨便問問。」
沈行原離京已是半月有餘的事,他這些日子看似正常無波,背地原來一直在想那句話?
紀清梨忍不住道:「你的病到底好還是沒好?」
沈懷序不語,只是垂眸望來。
她身邊的人已經處理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