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范章驊很玩味地看著她。
「你明天早上不是還要去孫將軍那裡去?」
「是啊。」他懶洋洋地說。剛洗完澡準備睡覺,偏長的頭髮軟塌塌地垂下來,看慣了那個大背頭,這樣顯得莫名有點乖。霍眉感覺他也有點累了,於是用手幫他弄。
沒弄一會兒就解決了。他笑道:「你這麼打發我。」
「我累了。」她捧著那東西,在上面輕輕親了一下,「睡覺嘛。」
兩人鑽進被子,抱在一起。這張床安了席夢思的彈簧床墊,這個牌子剛從美國漂洋過海傳過來不久,在柔軟的同時不至於毫無承托力,既不硌得骨頭疼,又不至於腰酸。霍眉每次都感覺自己躺在牛筋上。
酒足飯飽,洗了澡,做了正事,又躺在這長大床上,很快就會陷入睡眠。在這過於愜意的朦朧時刻,人就喜歡沒話找話說。
范章驊說:「你錢夠不夠?」
「漱金包食宿,沒有用錢的地方。」
「唔......」
「我說夠,你就真不給呀?」她用食指細細摩挲著他下巴上的胡茬,他閉著眼,迷迷糊糊道:「鞋柜上有個鐲子,你一會兒拿去。」
「我說你不給,你就真給呀?」霍眉也說亂七八糟的廢話,「不要你的。」
「你還跟我客氣上了。」
「怕你覺得我花錢多,不好養,就不要我了嘛。」
他發出哧哧的笑聲,很輕的聲音,像氣球在漏氣。「你已經花錢很多了......我在別的女人身上......從來......」
沒聲兒了。
霍
眉給他把被子掖好,關了窗、熄了燈,到盥洗室洗了道臉——格外洗了嘴唇。她撐在水池邊緣發了很久的呆,然後把盥洗室的燈也關了。
陡然從強光中陷入黑暗,眼皮血管的脈絡仍殘留在視野中,縱橫交織,宛如遍布田野的灌溉渠。
那也是一種血管。
她出去告訴女傭,六點鐘叫醒自己。六點鐘後侍女叫醒了她,她漱口洗臉,然後去叫醒了范章驊。范章驊「操」了一聲,閉著眼睛起來胡亂穿衣服,十分鐘內就整飭好了自己,幾口吃掉早餐。
霍眉坐在對面喝牛奶,唇邊的絨毛上站著白沫。他走到門口的衣架邊,取下外套,「我走了。」
她嘴裡還含著牛奶,腮幫子鼓鼓的過來奪走他手中的帽子,踮起腳,親手給他戴上,還頗為嚴肅地左右調整了一下位置。
范章驊俯下身,把她唇上的牛奶舔乾淨。
待他走後,霍眉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去金店把那個小金球兌開了,抱著一線希望寄了封信回家,問家裡有沒有受水災、振良回上海了嗎?這次沒寄錢,萬一信真的送不到呢。
又回到怡樂院,還了田媽五十塊錢。
田媽也沒問來路,也沒跟她寒暄,自始至終都很冷淡。準備去林記時,忽然看到了那面有個磚頭可以抽出來的牆,她鬼使神差地繞了大半圈到正對著窗戶的那個方向。
現在很早,客人還沒來。潘小曼像學生把胳膊規規矩矩疊在課桌上那樣,把胳膊疊在窗框上,面色平靜地向外望;左手上帶著個細銀鐲,在嶙峋的腕骨上空蕩蕩地高出好一截,若不是兩條胳膊搭得那樣水平,是會滑下去的。
鼻尖有霍眉熟悉的潰爛痕跡。
而霍眉兜里有五十塊錢,很重,所以她不得不一邊口袋裝二十五個硬幣,以免重量把領口不均勻地拽開。其中三十塊錢就能救一條命......或許不是救,是延緩病情,當年她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救回自己一條小命,此後更是每月吃一盒,來預防、治療、穩定這片揮之不去的陰影。=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7_b/bjZcq.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