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雙眸移回到紀慕人身上,盯了半響,才鬆了口氣,認為自己剛才是聽錯了。
他又重新低頭,對了一眼生死薄,而後橫眉豎目,重重一掌拍在案上,這一掌來的突然,嚇了全殿一跳。
紀慕人身子一顫,抬手按著胸脯,身後有小鬼嚇出尖叫,這一叫反倒嚇的旁邊小鬼一個激靈,彎腰豎起叉來,這叉子直直戳向紀慕人後腦。
那鬼面都沒轉身,一抬手擋在紀慕人腦後。
一排小鬼齊齊目瞪口呆,見那鐵叉觸在鬼面手背之時,慢慢融成岩漿,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紀慕人回頭,只見一個小鬼在原地甩著通紅的雙手狂跳。
坐上崔判官不知殿中所發之事,大喊道:「大膽!!竟敢當著本官的面謊報姓名,罪加一等,來啊,直接將這廝帶到四殿閻王殿報導!打入血池大地獄!受刑一百——」
話還沒說完,就聽冰冷冷一聲:「當著本神的面亂判,這位子你是不想坐了。」
這聲音不似方才那般隔得遠,而是一道柔柔的水浪直飄進崔判官耳中,就像有人貼著他的耳朵在說話。
這是說話那位專門傳聲給他了。
崔判官雙腳一顫,差點滑下椅子,他驚慌之下倏然起身,抱起生死薄就往殿中小跑,最後彎著水桶腰走到那鬼面身前,只敢抬頭看一眼,就趕緊低下頭,「您您您,您怎麼來,來了......」
他不敢正視這位,只側身弓著腰,他正前方的紀慕人見判官大人對自己行此大禮,受寵若驚,也趕緊跟著俯身作揖。
鬼面轉身對紀慕人道:「大人在問你話。」
這判官五官扭曲,哭喪著的臉上強撐起一個笑,臉上的肉不自覺抽動了幾下,當下明白眼前之人可不是能隨便下令「帶走」的。
「是是......請問你,您尊尊姓大名?」
判官快哭了。
紀慕人立馬俯身,「回大人——」
那鬼面插嘴道:「他方才已經說過了。」
紀慕人抬頭看向鬼面。
「啊,是是是,陰陽岳紀家兒子,紀......紀慕人。」判官說著,手忙腳亂翻開生死薄,不知用了什麼特殊法子,不消一會兒就查到了紀慕人所在之頁。
崔判官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呆呆眨眨眼,「這,紀公子陽壽未盡啊,怎,怎會出現在地府?」
崔判官又小心翼翼低頭確認了一眼,雖陽壽危機,但壽命也只到明日亥時,後半句他沒有說,只是膽戰心驚看向鬼面,而鬼面只瞧著紀慕人,沒有說話。
「說來也奇怪。」紀慕人食指抵著下唇回憶著,「今日我本是去找嚴公子的,只是半路轎夫和阿午都不見了,我下了轎,便到了一片奇怪的林子,遇見了一位......十分貧寒的仁兄,予我指路到了枉死城前,我又丟了帳本,遇見了禾娘,後來追嚴公子到了這判官殿發生了變故,然後就被這位——」
紀慕人說著,轉頭看向鬼面,猶豫後,問道:「還不知道兄台如何稱呼?」
崔判官一聽這話,那嘴向下彎成了大蝦,這天上地下,除了天君,還沒有人敢問這位姓名的......崔判官緊張到渾身發抖,緊緊咬著唇。
沒想到,這鬼面頗有風度微微傾身,朝紀慕人溫溫柔柔道:「蕭歲溫。」
末了,又補一句:「喊我『小東西』就好。」
崔判官僵成化石。
第5章
「小東西」這三個字,說的格外輕柔,紀慕人沒有在意這奇怪的稱呼是從何而來,畢竟這地方都不在常理之中,更何況這裡的人。
只是他忽然發現一件事。
在枉死城前遇見的鬼面,說話聲音非常怪異,聽著根本不像人發出來的,可這個叫蕭歲溫的,嗓音卻尤為好聽,甚至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魅惑。
紀慕人微俯身,接著對一動不動的崔判官繼續解釋道:「然後我便被這位蕭公子所救,跟著就來到了判官殿。」
紀慕人說完,半響沒動靜,他抬眸看了看石化的崔判官:「大人?」
崔判官很少直面蕭歲溫,就算有事,大多時候都是蕭歲溫傳音給他,所以他對歲蕭歲溫的聲音極其熟悉,知道這位閻王爺一向不給別人留話路,而且他說話冷靜無波,無情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