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那面印著從南安高中正門拍攝的建築景觀,隱隱能看見大門後矗立的假山巨石,可惜圖案過小,不然能看到石頭上出自傅易沛爺爺之手的南安校訓。
林晉慈接過去,驚奇道:「你還留著高中的校園卡?」
「是林小紅的。」傅易沛笑著說。
林晉慈翻開另一面,一寸的藍底證件照旁,印著黑色的姓名學號。
姓名:林晉慈
學號:07420141058
「這是我的校園卡,我很早就弄丟了。」林晉慈抬起頭,「是被你撿到的嗎?」更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要給我起外號叫林小紅?小紅是什麼意思?」可能是真的被傅易沛嚴重影響了,林晉慈根據他平時講的那些無厘頭的浪漫話語,下意識發散思維,居然試著猜了一下,聲音輕輕:「是紅色愛
心的簡稱?」
「你怎麼想到這上面來的?」
傅易沛哭笑不得,嘆了聲氣說道,「林小紅,你不記得了?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軍訓的倒數第二天晚上,學校澡堂的男浴室,想起來了嗎?」
誤闖男浴室,這種小概率又極丟臉的人生事件,實在難以忘記,但林晉慈看著眼前的傅易沛,再聯想到那晚浴室外的男生……
她當時著急逃遁,自己的臉都不敢露,更不敢去看對方,所以除了因為撞到對方胸口,可以判斷男生個子應該很高,其他再無印象。
「原來那晚的男生是你。」
林晉慈喃喃,當時她還勸慰自己放寬心,不會有人知道她夜闖男澡堂的事,就當沒發生。
實際上——
有人知道,並保留證物,記了十來年。
傅易沛告訴她,第二天他送去學校的失物招領處,但是去遲了,被告知卡主人已經來辦過新卡,所以這張被註銷的校園卡就一直留在他這裡。
林晉慈的人生中,「尷尬」這種情緒極其少有,多年前在男浴室外被人攔住詢問名字,算一次,此刻站在當年攔她的男生面前,也算一次。
她在尷尬里分析著:「所以高一開學,你在班裡第一次見到我,腦海里浮現的是——這個女生去過男浴室?」
傅易沛神情一凝,說不是。
他確定這不是開學第一次看到林晉慈腦海里浮現的想法,卻好像也追溯不到當時的想法,夏末清早,教學樓的走廊上,站在他面前的班主任忽然朝他身後喊了林晉慈的名字,他轉身看見林晉慈走近過來,兩人眼神交匯之輕,就如迎面風吹起她臉頰邊的一縷髮絲那樣。
彼時,傅易沛腦海里應該是毫無內容的。
就像電影裡的某些慢鏡頭,無需旁白,當某人出現,使得正常的時間流速減緩,意義就已經出現,即使身處那一刻的人他自己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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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林晉慈和傅易沛回到了宜都,下午出機場,林晉慈提前定好了酒店,傅家的司機接到他們,聽到林晉慈報出的地址明顯一愣。
早聽傅老先生說了,小少爺終於找到了女朋友,是宜都本地人,怎麼回家還住酒店呢?
報出地址的林晉慈沒有再重複,傅易沛催促道:「是導航搜不到嗎,還不開車?」
司機才收回意外的眼光,啟動車子,一路本分靜默地將他們送到酒店,之後留下車子給傅易沛,自己打車走了。
傅易沛拿下林晉慈的行李箱,一手推著箱子,一手攬著林晉慈的肩,兩人進了酒店,登記信息時,證件都在傅易沛那裡,林晉慈接到林父的電話,問他們下飛機沒有,什麼時候過來。
林晉慈說了一個大致的時間。
到房間,稍作休整,天色漸暗,兩人又拿上外套出門。
宜都的冬天雖未必年年下雪,但濕冷感蔓延整個季節。
傅易沛開著車,不時掃一眼副駕駛的人,從登機時,就已經察覺到林晉慈的狀態不對。
雖然林晉慈平時比較沉默寡言,但不會像今天這樣,一言不發,握著傅易沛的手,人像在發呆,手指卻小幅度地無序地在他掌心裡亂動。
在去林家的路上,有一刻,傅易沛想踩下剎車,直接跟林晉慈說,我們不去了吧。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不想用自以為更好的行為去干涉林晉慈的決定。
等綠燈時,傅易沛對林晉慈彎彎嘴角,「放首歌給你聽」,說著,打開車載音樂,笑容一滯,又改口:「算了不放了。」
異常反應吸引去林晉慈的注意,問怎麼了。
「嗯……老藝術家的歌單也有點老。」
林晉慈噗嗤一聲,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傅易沛看著她,靈感說來就來:「笑了啊,那我爺這兒剛好有一首《甜蜜蜜》適合播放。」
在復古又甜美的女聲中,林晉慈的嘴角終於有了一些輕鬆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