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三個人都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但仔細一瞧,方涿的眼中卻藏了一絲艷羨,他不動聲色的看向身旁的公冶嵐,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公冶嵐仿佛注意到了,他用扇子敲了敲方涿的肩膀,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好好地嘆什麼氣?我看見會心疼的。」
方涿見他這麼關心自己,心中也是一暖,劉海掩藏下的眼睛卻又閃過一絲瘋狂:如果......如果可以將這個人鎖起來,只對我笑該有多好。
郁雙雙小口小口地吃著梨花酥,左看看右看看,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此刻無比想念郁棠,她白白地來當多餘的人,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嘛!
眾人手中的梨花酥都漸漸被消耗殆盡,柳晤言正準備開口說話,卻感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小朋友們.....乖乖睡一覺吧,夢中會有什麼呢?」
第96章
「唰。」柳晤言睜開了雙眼, 他的視野被一片開得燦然的雪白梨花侵占。
一股來自身體上的濃重疲憊之感席捲了他,全身仿佛各個關節都生鏽了一般,隨著他細微的動作, 發出咔咔的聲響。
雙手舉到眼前, 那雙玉色的雙手已經泛起淡淡的青色,薄薄的皮膚包裹著萎縮的肌肉, 青筋似藤蔓一般盤在手指上,手腕處的皮膚更是像魚鱗一般皺起。
柳晤言丹鳳眼驟然睜大, 不可置信地摸上了自己的臉, 同樣是薄皮掛著贅肉,摸起來松松垮垮, 失去了水分與彈性。
「我......老了?這難道便是山中方一日, 世上已千年?」他略略看了看周圍的景色,他已不在小院的廚房之中, 而是來到了一處空曠的草地。
前方的那條小徑仿佛有著什麼魔力,柳晤言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是難言的詭異。
仙人的考驗不僅僅是做梨花酥那麼簡單......究竟前方是什麼在等待他, 難道是死亡......?
他上了年紀, 沒走幾米便喘起氣來, 仿佛心肺被什麼人用手扼住了一般, 壓得他喘不上氣,臉龐也漸漸泛起了紅潮。
忽的,前方出現了柳府兩個大字,他的雙腿驟然停滯,下一秒卻強忍著痛與窒息之感,不要命一般地奔跑了起來。
是什麼?那裡面會是什麼?他的心緊縮在一塊兒, 仿佛是體會到了主人的迫切心情,竟然奇蹟般地供養成功,腎上腺素極速分泌,讓他十分鐘就跑到了柳晤大門的台階上。
近鄉情更怯,他乾枯的手緩緩地舉起又放下,最終只聽見了一聲說不出來的嘆息,那隻手堅定地握住了金色的門環,用力將柳府的朱紅色大門推開了。
無言的風吹卷著院中因久無人打理的落葉,那夏日中總是盛開的缸中荷花,冬日裡化為殘荷為他彈奏雨聲的荷花,如今也只剩下了那殘破的灰白色缸體。
柳晤言踉蹌地向前走了兩步,看著眼前的淒涼之景,他的心不由地七上八下。
不會的,不會的。柳晤言剛剛的飛奔已經耗盡了他這具風燭殘年的軀體最後的一絲力量,此刻腎上腺素的退去,將之前被掩蓋的痛苦成倍還給了他,仿若有一座不周山壓在了他的脊椎之上,令他再難動彈。
「不!」大廳就在前方,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停在這裡。
於是他乾脆趴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前爬去,無盡的灰塵沾染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本就脆弱的肺部泛起陣陣癢意。
「咳咳咳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灰白的面容也泛上了詭異的紅暈,仿佛要將整個肺咳出來一般。
一隻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了堂屋的門檻,柳晤言艱難地抬頭,便撞進了一雙含笑的眼睛裡。
廳堂里一瞬間亮起溫暖的黃光,照耀在老態龍鐘的柳晤言身上。
那雙眼仿佛替他注入了青春的活力,讓他四肢的酸軟無力瞬間褪去,疼痛更是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娘親!娘親!」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年輕,竟突然恢復了二十幾歲的模樣。
「阿言......」蘇雲夢慈愛地蹲下將他扶了起來,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可柳晤言剛伸出手去觸碰她,她卻像紙糊的一樣,瞬間碎成了輕柔的飄絮,一陣強烈的風襲來,她便隨風飄散了,無影無蹤。此地便只剩下了漆黑一片的大廳,靜得讓人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仿佛處於無人的深海,只剩下絕望。
「娘?!娘?!」無限的驚恐從柳晤言的喉嚨中飛了出來,拼命地撲向那虛無縹緲的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