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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微後背都冷透了,她的手已經碰到了木門邊緣,離出去只剩一步之遙,腳步卻跟用釘子楔在原地似的,寸步不能挪動。緊接著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手腳猶如被操控的提線木偶轉身向院裡走去。

傅清微如墜冰窖,因為她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那口開著的棺材越來越近。

離死亡越近她反而越冷靜,左右不過一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這裡,傅清微心一橫,睜大了眼睛,看向棺材裡。

裡面躺的既不是粽子,也不是乾屍,而是一個骨肉勻停、清絕明艷的女子。

她如墨青絲束起,頭戴道門至高之一的上清蓮花冠,面色紅潤,栩栩如生。

女人的外表看起來二十三四歲,身披鶴氅,仙風道骨,裡面卻穿著一身紅衣道袍,像極了莊重的喜服。

傅清微盯著她一身的大紅色,來不及看仔細,整個人翻身跌進去,棺材蓋咚的一聲合上了。

第2章

「救——唔!」

伸出的手被吞沒進幽紅巨獸的深口。

沉悶的合棺聲響在頭頂。

傅清微躺在了那個女人身邊。

再寬敞的棺材也難並排躺下兩個人,傅清微眼前一片黑暗,肩膀緊緊貼著對方的肩膀,像是躺在了一塊冰懷裡,嚴絲合縫,凍得她直哆嗦。

這人到底是死是活?

還是活死人?

傅清微將臉稍稍朝女人的方向側了側,大著膽子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沒有呼吸。

她一陣心悸,就在她要收回手時,指尖被輕柔的氣息拂過,雖然比起正常人的呼吸又慢又淺,但確實有氣息呼在她的指背。

不僅如此,她還……

傅清微整個人僵住了。

因為她感覺到對方動了。

冰涼的長髮絲絲縷縷地傾瀉過來,流水一樣,撫過她的脖子。

傅清微後背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過了一會兒,涼意褪去,取而代之的稍微沒那麼冷——但也絕稱不上暖熱的呼吸在她頸間逡巡,像在觀察覬覦已久的獵物。

傅清微閉著眼,心臟狂跳,伴隨女人的動作,幾乎能想像出畫面。

半人高的棺材裡,旁邊的女人一隻手支起身子,另一隻手撫過她單薄的肩膀,攏住她的肩頭,一邊將臉埋進她脖子裡,一邊慢慢地將她扣入自己懷中。

她懷裡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香氣,似木非木,似花非花,一個恍神的工夫,她的鼻翼便只剩下這一抹香。

傅清微感到了久違的昏沉,眼皮將闔未闔,抵抗的手尚未抬起便已放下。

女人還在拉近她們之間的距離,棺材裡幾乎留出了空隙。

鮮紅一閃而過。

傅清微猛然從昏睡中醒過來,頸間傳來尖銳的刺痛,似乎被陡然刺穿血管,她抬手用力抓住了女人的肩膀,仰起白細的脖頸,「你……」

生命力隨著鮮血的流失而流逝,推拒的手如此軟弱無力。

昏暗的棺內映著紅光,女人抱著她耳鬢重疊,宛如一對交頸纏綿的親密戀人。

傅清微徹底失去了意識。

*

「起床了,知道什麼時辰了嗎?」

傅清微從宿舍的床上醒過來,甘大小姐兩手叉腰站在她的床前,「上課要遲到了,一會岳不群又要點名了。」

宿舍?傅清微環視周圍熟悉的布置,她不是在道觀里嗎?她回來了?

所以確實是海市蜃樓?

不對。

傅清微:「岳不群不是早就結課了嗎?都上學期的事了。」

甘棠換了一副表情,哈哈大笑道:「騙你的,不是上課,但你確實有正事要辦。」

「什麼事?」

「拜堂成親。」

甘棠把她從床上薅了起來,推著她進了衛生間洗漱。

「快點,來不及了!」

傅清微面朝著洗手間的鏡子,一聽到這個關鍵詞,就知道自己又入夢了。

咔噠——

眼前一黑又一亮,她一身鳳冠霞帔坐在了梳妝檯前,入目一片大紅的喜色,面孔模糊的老人執木梳耐心為她梳發。

「一梳白髮齊眉,二梳同結連理,三梳無災無病落花又逢君。」

長發梳得柔順無比,老人將木梳輕輕擱在台面。

芙蓉面柳葉眉,傅清微看著鏡子裡人比花嬌的一張臉,已經沒什麼波動了。

一個夢的開頭重複幾十上百次,再多的激動也會化為如水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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