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光坐在她身邊,用她那隻稍微看幾條視頻就發燙的破手機玩數獨。椿好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光光是怎麼靠心算就算出那些數字的。
「我們家光光是個天才。」她現在對懷裡這個小小的孩子愛不釋手,甚至有了一種想把人吃進肚子裡的衝動。
哦,三維人好嚇人,為什麼喜歡到極致的時候是想把對方吃掉?
嗯……大概這種狀態是來源於四維祇?
四維祇吃掉對方的話,對方的剩餘壽命就能給自己續上,而體內的好幾套DNA也會從此糾纏在一起,真正意義上的和對方融為一體。
椿好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看著看著就開始開小差,思緒天馬行空。
她還想到了那些據說被四維祇僱傭來維護三維世界的三維人,叫什麼快穿員?
她一直期待能碰上一個快穿員來著,但她懷疑自己其實碰到過,但沒認出來。
夜裡七點多的時候,雨停了。
光光在雨聲停下的時候就把手機鎖屏塞回了椿好的手裡,椿好帶著光光回到摩托車邊,直接用自己的外賣制服擦乾了座椅上的水。
她晚上先把光光送回家,自己又跑出去在周圍接了幾單。
今天的單子還挺多的,椿好有點不捨得就這麼下工,在給鄰居打了電話確定光光上床睡覺了、還自己打開了空調以後,她一直接單子接到凌晨兩三點才回家。
她一點都不覺得疲憊,今天的快樂足以洗刷掉她的睏倦。
單子又多,光光還給她畫笑臉了,早上的面試很有可能可以被錄取。
這是她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
然而夜裡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腰背的酸痛才把她拉回了現實里,提醒她:按照以往的經驗,今天過於快樂了,就代表下坡路就快來了。
光光在隔壁床,背對著自己睡得安穩,呼吸平緩到幾乎聽不見。
從窗戶上貼著的報紙縫裡漏進的月光溫柔地包裹著光光的軀體,在她那條藍白條紋的被子上蒙上了一層銀白的光芒。
讓她聖潔得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使,隨時都可能從背後長出一對翅膀然後離開她身邊。
大概是她的錯覺,她看到光光的身體好像漂浮起來了一點。
但再揉揉眼睛就會發現都是錯覺,光光還好好地躺在那裡熟睡著。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凌晨四點,窗外的夜幕正在散開,晨曦要升起了,而椿好還是毫無睡意。
如果失去光光……
在之前的世界裡,她還從來沒有擔心過萬一失去了現在養著的孩子,她會變成什麼樣。
不擔心的時候,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當她開始擔心的時候,這些擔憂似乎就很有可能變成現實。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焦躁,心裡想著,如果現在睡著的話只能再睡一個小時了。
可是越想越睡不著,光光細如蚊吶的呼吸聲在她耳邊響如驚雷。
十分鐘後,她終於還是放棄了睡覺,抹了一把臉,從吱呀作響的鐵架床上坐了起來。
她坐在床邊,腳尖點著木地板上的塑膠拖鞋,抬頭看著牆角的霉斑,那霉斑的形狀像一個朝她張開懷抱的女人。
空調吹的風吹動了窗簾,半透明紗質窗簾投在牆壁上的影子在抖,就好像那個霉斑女人的胸腔正隨著呼吸起伏。
斑駁的牆壁上貼著千禧年的女明星海報,早就褪色得看不清原來長什麼樣子,是什麼顏色。
天花板上一根電線吊著裸露的燈泡,玻璃邊緣貼著好多飛蟲的屍體。
如果失去光光……
好不容易轉移開的注意力在長時間放空的腦袋裡再一次占據了一席之地,椿好煩躁地扯了扯之前就被各家小孩扯大了的衣領。
貨櫃房的隔音不好,隔壁做早餐攤的大媽嘎吱嘎吱地起床收拾自己,打開了水龍頭洗臉刷牙。
椿好也不知是困的還是純粹在發呆,直愣愣地盯著牆角的霉斑回不過神來。
她忽然又想到,再過一年,光光就要去上學了。
如果註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那……如果她不讓光光去上學呢?是不是就能避免了?
——不,不可以這樣。她用力地搖頭,要把這個念頭甩出自己的大腦。
人怎麼能不讀書呢?更何況是光光這麼好的苗子,在沒上過學的時候就能靠心算玩數獨,要是能讀書,說不定能讓她養出一個清北的苗子。
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