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嘆了口氣:「哥哥,我還期待著你將來能拯救我於水火,你怎麼卻只會傷神,不會琢磨起來該具體怎麼辦?」
鳳杞瞠目結舌,半晌才說:「我……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能耐。」
他懊惱於自己的蠢笨與無能,捶了捶自己的腦袋,長長地嘆氣,終於說:「為了妹妹,我試試。」
鳳棲說:「我落在這腥膻之地,一輩子的指望也就是哥哥將來登位,或許我大梁日益強大,我還有在異國他鄉硬起腰杆的時候。」
「嗯,妹妹放心,我將來一定接你回來!」
鳳棲想:大話你就莫說了。溫凌下棋一樣步步盤算,只怕奢望不小,前路漫漫,誰都不會走得容易。
據說前去請溫凌設餞別宴的侍從被大罵了一通,但是中午時分,還是有幾張案桌被抬進臨時的王府,接著是酒罈子和大碗大碗的肉菜。
溫凌換了身華麗的衣服,表情甚是不耐煩,但亦算得上克制有禮,宴席上對鳳杞舉杯:「舅兄此去,只怕再見面時日不短。我們靺鞨不大注重儀注,這次沒有讓舅兄喝一盞合卺的喜酒,再見面可能就該是小兒的洗三了。這姻戚總是真的,我祝舅兄一路順利,早日登上大寶。」
說了這句,他哈哈哈地笑著,也悄然看著鳳杞的表情。
鳳杞難免慌亂,笑得尷尬極了:「妹婿這話我竟不知怎麼回復了。我朝官家春秋正隆,我只以子嗣身份替著辦事罷了,其他絕不敢奢望。」
溫凌笑道:「我們倆交好,就是我們兩國交好,什麼事不能奢望?」
鳳杞不知怎麼回答他這露骨的暗示,瞥了一眼鳳棲鳳棲坐在溫凌側邊一席上,端起酒盞喝裡面盛的蜂蜜水,然後以唇為語,教了哥哥一句應答。
鳳杞舉杯,磕磕巴巴說:「不敢不敢,同祝同祝。」
溫凌的笑意便也凝結了。
他回頭瞥了身邊人一眼,她正氣定神閒啜飲杯中的蜜水。
溫凌執起面前的酒壺,對鳳棲說:「倒忘了燕國公主。來來,一起飲一杯送一送你哥哥。」
近乎強制地要給她加酒。
鳳棲躲開,藏著杯子,對對面坐著的鳳杞撒嬌般說:「哥哥!」
鳳杞急忙說:「舍妹從來不沾酒的。」
鳳棲索性躲到鳳杞的身邊,一仰頭喝了那杯蜂蜜水,又說:「哥哥最懂我,可惜以後關山萬里,不知何時再見。」她說話時悲意並不甚重,但眶中隱隱有淚。
凝視著她的溫凌一時不知她到底是演技不好,還是天性涼薄。卻又聽鳳棲說:「我的琵琶曲,從不輕易示人,今日想為哥哥彈奏一曲《陽關》。」
《陽關》,即《陽關三疊》,緣起便是王維那首有名的《送元二使安西》,因為詩句實在太絕,吟唱一遍不足以表情誼,所以三次疊唱,成了一首名曲。
這雖然是古琴曲,但鳳棲的琵琶聲響起,折柳相送的意境就出來了。曲調緩而不遲,僅只一段揉弦,頓叫人柔腸百轉,竟使得鳳杞潸然淚下,而後捧著酒盞泣不成聲。
溫凌面色凝重,曲畢好久都是這一般凝重。
突然,院門外頭喊了一句靺鞨話,鳳棲看溫凌瞬間起身,把酒盞一摔,從劍架上取了劍,又取了弓與箭囊,拔腳就往外走。
鳳棲放下琵琶,幾步跟出去。
鳳杞掩淚道:「妹妹,妹妹,我坐一歇再離開。」
鳳棲看著溫凌已經大踏步出了院門,回頭壓低聲音道:「外頭一定出了大事,這會兒不藉機會看看怎麼回事,還待何時?!」
鳳杞瞠目道:「看到怎麼回事又能怎麼辦呢?」
鳳棲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兵來才能將擋,水來才能土掩,你不知己,不知彼,還問我怎麼辦?我將來怎麼指望你救我於水火?!」
鳳杞踉踉蹌蹌起身,跟著妹妹往外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