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說:「都沒有。」
其他人笑起來:「小娘子,你們以為這是在家呢?早早有奴婢燒水送水,金杯銀盆、絲綢手巾供你們洗漱?」
兩個姑娘都愣住了,心裡明白了,但也彆扭著,又毫無辦法,只能勉強把溫水倒在手絹上,胡亂洗漱了一番。
另一個男人又遞過來一個布袋:「喏,裡面是油茶,煮一會兒就能吃,省著點量回到并州還不知道要幾天呢。」
油茶是乾糧的一種,平日裡不登大雅之堂,連溶月這樣十年沒餓肚子的丫鬟都沒眼瞧。但餓壞了的人其實不經誘惑,當油茶在煮開的小鍋里溶成一鍋糊糊兒,卻散發出噴香的麥香、棗香、花生芝麻香,叫人聞著直咽口水。
溶月說:「可以吃了,碗筷呢?」
男人們從樹上折點樹枝下來,長短對齊,岔枝掰去,一人發兩根,說聲「吃吧」,圍坐下來,爭先恐後從鍋里直接扠那糊糊吃,唯恐滴落浪費,都用另一隻手接著,要是掉在手心裡,一邊吹氣,一邊舔吮手心。吃得唏哩呼嚕的,那叫一個香!
但鳳棲和溶月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無論如何無法在幾個人同食的鍋里下「筷子」。
稍傾就見那鍋里見了底。
一個人問她們倆:「你們怎麼不吃啊?」
明知故問!
說不餓,那是假的,早就前胸貼後背了,但鍋底一點殘羹,不知被多少人刮拭過,實在下不了嘴。
鳳棲和溶月又不好怪別人,又不好鬧脾氣,想吃點鍋邊殘留的糊糊,又覺得無法下咽。
猶豫了一小會兒,就有人笑嘻嘻把鍋端過去,說:「別浪費,你們不吃,那還有點我來刮盡吧。」伸出手指真箇一點點刮盡了舔舐到嘴裡。
就餐無望,鳳棲丟下樹枝筷子,對溶月說:「上馬走罷。」
騎了一會兒,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委屈,鼻子裡吸溜著,極力地忍著不讓淚落下來。
溶月也替她難過,一時辨不清是不是該勸她回去算了當冀王的王妃,好歹吃喝不愁,再說,冀王對她的喜愛是真的,也承諾了絕不會傷害她。
「娘子……」溶月忍了又忍,瞥了一眼那些南梁派來的男人們正在騎馬在後面說說笑笑的,便低聲說,「要麼,娘子與奴都騎慢一點,等他們到我們前頭,我們就打轉馬頭往回跑,回應州去。」
「說什麼呢?」鳳棲說,「開弓哪有回頭箭?」
溶月說:「可我看娘子真是太苦了!前路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不知道翻不翻得過這座黃花梁!聽說裡面還有狼」
想著前路就害怕,正欲落淚,突然聽見背後的馬蹄聲,溶月嚇得把剩下的半句話咽了下去。
眼角餘光一瞥,來人正是高雲桐。
溶月心裡有點討厭他,就是他給郡主瞎出主意,鬧成現在這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局面。只是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孤女子,不敢明著跟他鬧一場,萬一這賊囚徒狠勁上來做什麼不利的事,或者把她們丟在山窪里,那可真太可怕了!
高雲桐問:「看你們騎馬都搖搖擺擺、有氣無力的,餓了吧?」
溶月沒好氣地說:「那怎麼辦呢?要不你把乾糧和鍋拿來,我好好洗淨了,再煮一次?」
洗鍋容易,撿柴生火才是難事。
鳳棲問:「那油茶,乾的能吃麼?」
乾的大概不好吃,但強過從大家共用的鍋里刮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