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笑道:「只看金子,確實不值。但不知郭將軍可曾聽說過,曹節度使馬上要和晉王離開并州,宣撫使關通將接管并州防務了。」
郭承恩略略色變。
在喝花酒時,高雲桐已經聽節度使的親兵們說了一些消息,此刻微笑道:「郭將軍曾打敗過靺鞨察王幹不思的軍伍,揚眉吐氣了一番,但宣撫使心生嫉恨,好好說了將軍一番壞話,官家對將軍的信任度,想必將軍自己也曉得。將軍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常勝軍,可願意併到宣撫使的軍中,一體受他指揮?」
郭承恩起身,繞著中軍帳踱了幾圈,而後盯著高雲桐笑道:「你一個小書生,挑撥的能耐倒不小啊!」
突然瞪著眼喝道:「來啊!把他拖出去斬了!」
高雲桐只笑,任憑兩個人過來把他雙臂反接捆出了中軍帳。
刀斧森森,環繞在他身邊。
他看了看頭頂麗日,說:「午時,陽氣正旺,是殺頭的好日子。高某有一句遺言:請問郭將軍是願意得罪晉王,還是願意得罪宣撫使?」
春風拂面,他仰著臉對著寒凜凜的鋒刃。刀斧舉著,厲聲呵斥在耳邊鼓譟著,他毫無懼色,默默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聽見橐橐的步伐,郭承恩披著札甲,鐵盔卻捧在手裡,到他面前看了一會兒,然後揮了揮手。刀斧手便放下手中刀刃。
郭承恩又抬抬下巴,剛剛綁縛高雲桐的幾個人把他扶起身,把捆綁的繩索也解開了。
郭承恩換了笑臉:「海涵海涵!郭某隻是要試試高公子的膽識。」
親自來扶掖,且捧著他勒青的手腕揉了兩下:「委屈高公子了!請回中軍帳喝杯茶壓壓驚。」
這次是以禮相待,坐在郭承恩桌邊,案几上擺著香噴噴的團茶。郭承恩再三拱手打招呼:「剛剛不得不有此做作,郭某身份地步尷尬,手下這支隊伍帶得艱難,如夾縫裡求存。高公子能懂我,實在是難得的知己。」
他嘆了口氣:「與高公子也不是初識,上次得見,心裡就很佩服。說句實話,南梁孱弱,還互相擠兌,我也很不舒服。但我家世代是漢人,其實早也想著葉落歸根在胡虜治下,哪怕有了一官半職,永遠也還是二等人色。唉……可惜為同胞建功,也要防著被同胞掣肘啊。」
高雲桐呷了一口茶,抬眸說:「忻州失守後,并州城外的常勝軍自然會首當其衝,被丟出去當肉盾。將軍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唇亡齒寒,亦是為了自己。」
郭承恩搖搖頭:「但是靺鞨冀王,確實是個用兵好手。要使得忻州反敗為勝,幾乎不可能。救援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高雲桐說:「他孤軍深入,是犯了兵家大忌,反敗為勝有何不可能?」
「士氣如虹,就是強大。」郭承恩說,「何況,他若敗北,還有應州這條後路;我若敗北,卻不會有并州為我撐腰你看好了,并州關通,必然先問責於我,而不是慰問我的勞苦功高。」
他是個聰明人,看得很準。
高雲桐一時也默然,嘴裡的茶只剩了苦澀之味。
「可是……」高雲桐還想試一試,強笑著說,「兩害相權,不該取其輕?」
郭承恩又撮牙花子,半日道:「這樣,高公子先在常勝軍營休息一晚,讓郭某也好好忖度一下。」
第10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