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說:「有,順著後山幾步路就到。洗衣的搓板、洗衣捶、皂莢都在旁邊那屋。」
提著豬食桶又說:「那我去餵豬了。」
鳳棲鬆了一口氣。
逃難日子不好過,她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不過倒不傷心,反而覺得平民能這樣自給自足地生活著,也未嘗不是好事應州和忻州的百姓,才是在戰火之中煎熬。
而靺鞨又將揮師南下,沿途萬姓又將遭遇何等的劫難!
簡直想都不敢想!
第116章
鳳棲捧著裝髒衣服的盆到後山的小河邊,山間水流清澈寒冷,亦是水漲,鳳棲找了個簡易的水埠頭,舀水泡上髒衣服,又搗碎皂角一道泡上。然後起身四下望著這座大山。
山勢綿延起伏,天高雲淡,南歸的雁排成一行。
看了一會兒,突然聽見身後高雲桐說:「聽說你來給我洗衣服了?這怎麼好意思?」
她轉過頭,果然是他一張笑面孔。
鳳棲笑道:「你來得正好,水太冷了,我胳膊還疼,正在犯愁呢。」
高雲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活讓我干?你得這個『賢妻』的實惠?」
鳳棲抿嘴兒:「你不是不好意思麼?」
他好像總是很拿她沒辦法似的,含笑嘆口氣,就蹲下身摁了摁泡著的衣衫,然後說:「髒東西還沒泡出來,過一會兒再捶打你幹過這些活麼?」
鳳棲說:「雖然幹得不多,但是我都會。」
驕傲地一挺胸。
高雲桐視線從下而上,看她穿著村婦偏大的衫裙,只有此刻這一挺胸的模樣,才使得蓬蓬勃勃的小胸脯突顯起來。
他趕緊躲開目光,但喉結已經忍不住一動。
為了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他也望向遠山,指著道:「朝那個方向一直走,會到被稱為『太行八陘』的八條橫谷,曹孟德《苦寒行》中寫的『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坂詰屈,車輪為之摧』,自古是兵家要塞。扼住八陘可斷并州到幽州的通路。即便并州失守、大名府失守,只要這幾處關隘不失守,就有起復的機會。」
鳳棲隨著他的目光往遠山看了看。她在父親的書房、溫凌的營帳都見過晉地的地圖,以往只是一張圖而已,父親和溫凌沒事也不會和她一個女兒家講這樣堪輿地形,但是現在看著起伏的山,她腦海中那些圖仿佛也立體了起來。
「那麼,即便并州失守、大名府失守,我們只要守好太行八陘的八處關隘,靺鞨人也有可能被反攻?」
高雲桐苦笑:「我們?……我們如今就兩個人!只能期待并州失守得不要那麼快,讓朝廷還來得及調兵遣將來守關。」
看來,他們應當往汴京去,汴京是國都,朝中總有肯聽得進意見的忠臣;官家自己雖然好猜忌,但事關國家安危存亡,也不至於還閉目塞聽。
「那……」鳳棲向南方努努嘴,「按原議,回汴梁報信吧。」
高雲桐有一會兒沒說話。
「你又不願意了?」
高雲桐嘆口氣說:「上次談起,我就沒有允諾。汴京朝中諸人,侃侃而談、朋黨攻訐都是好手,但真遇到大事,只怕沒有有能耐的。不僅如此,上樑不正下樑歪,官家或許會憂國因為那是他的國,其他人只怕不會對他們而言,那只是換個主子而已,俯首帖耳,好日子一樣是過。」
「朝中不是還有宋相公?不是還有那些和你一樣上書請求清佞臣的太學生?」
高雲桐苦笑道:「你看看我是什麼命數?宋相公又是什麼官運?他在樞密院為相這麼多年,卻只被當彝鼎之器擺放著唬唬人而已,從來不被重用,最後以年老休致趕出汴京。而我我拿自己的一輩子換來的教訓還不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