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歉疚一般,赧然看了鳳霈一眼,才又說:「哪曉得她尋了那樣的短見。」
好半日,他才又說:「我難過了很久,所以見到大王,還是希望……希望補償的。」
說完,突然覺得酒氣沖頭一般,眼眶子一陣酸楚,仿佛那酒就要涌到眼眶上一般。
溫凌唯恐叫人看笑話,扶著頭說:「剛剛喝的酴醾香酒,怎麼有點烈?……」
鳳霈遷延了一會兒說:「重釀酒是後勁大的。若覺得口渴,可以喝點茶。」
揚聲叫:「來人,給冀王送茶。」
溫凌忙擺擺手:「不用送茶,我自己去找點水喝。」
他步伐已然有點踉蹌,眼前不知是淚光還是酒障,仿佛有重影兒。
隱然覺得這間公館飄蕩著小團龍的茶香,踉蹌間跟著香氣走,幾個丫鬟來攔他:「大王,茶房裡是廚娘呆的,您請上座,奴們給您把茶端過來。」
溫凌一把推開幾個丫鬟,腦子裡一層霧似的,腳步也踩在棉花里似的,一陣說不出的迷茫、軟和、適意,又是口乾舌燥的,想一盞清冽的茶水。
茶房裡的廚娘們怕見生人,四下躲藏。
他叫道:「躲什麼!我就要一碗清茶!」
四下環顧,突然見一群青衣、灰圍裙、首帕包頭的廚娘里,有一張髒兮兮的面孔很是熟悉,不由瞠目,指定了叫道:「鳳……棲?」
「鳳棲!你站住!我看到你了!」
他禁不住重釀酒的後勁,想追上去卻腳里拌蒜,只能扶著一根廊柱,指著那躥向走廊盡頭小門的身影,大喝道:「你哪兒也別想跑!」
第139章
溫凌醒過來時,頭疼欲裂,覺得身下睡的床榻的觸感與自己的床不一樣,他警覺地一個翻身坐起來,睜眼打量,果然不是自己的床。
這張是拔步床,四邊床欄雕花髹漆,貼著「巫山神女會楚襄王」的螺鈿飾畫,錦繡幔帳,裡層是煙霞色薄紗,四圍掛著香囊,散發著似麝非麝、似花非花的淡雅香氣。
溫凌揭開身上蓋著的絲綿薄被,看了一眼其上糾纏的龍鳳團花刺繡,一把掀開帳子,見窗邊坐著一個窈窕的身影,那曼妙的身姿、熟悉的側顏讓他腦袋「嗡」地一聲響,不覺痴痴道:「鳳棲?……」
叫完,那女子款款回眸,對他泠然一笑:「認錯人了吧?」
溫凌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確實認錯人了。
這女子和鳳棲有五六分相像,但仔細看還是不同的。
她倒也和鳳棲似的嘴不饒人,看他的眼神鉤子似的,又有點嫌棄似的:「一身的酒味!不知喝了多少!說你真的量大吧,怎麼跑幾步路就扒著柱子,『咕咚』倒下不省人事了?」
喝烈酒反而有節制,喝這種看似不烈卻後勁大的酒,酒勁一上頭簡直控制不住。
溫凌心裡鬱郁,揉了揉中酒的頭,悶悶說:「你叫什麼?」
「何娉娉。」她淡然回答,然後端來一盞茶,挺冷漠地遞過去,「喏,先聽說你口渴了。」
溫凌想起了,他是到後廚找水喝,然後在廚娘里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酴醾香酒後勁好大,他到現在看東西還有些重影兒,連續認錯兩次人了。
溫凌不由暗暗地有些赧顏,悄然又打量了那何娉娉一眼。
她已經轉身又到窗邊去了,手裡一個精緻小瓷爐,裡面放著篆香,她正在專注於那篆香,並不怎麼理他。
一盞茶浮著漂亮的白沫,上面用茶粉畫著一幅蘭花,杯子晃動,那蘭花仿佛也被風吹拂似的輕輕搖晃起來。
溫凌覺得有趣,想起另一個人也有這水丹青的本事,又不免有些落寞,轉動著茶盞,捨不得下口。
而那女子又瞟過來,沒好氣地說:「怎麼了,怕我毒死你啊?要不要我喝一口給你看?」
溫凌是帶著親衛來的,此刻還能聽見他們在門外值廬遠遠的喝酒吹牛的聲音晉王再大膽妄為,也不至於誆騙他過來殺掉,於是心裡疑是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