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臉不由紅了:「越說越離譜了!哪個上趕著要嫁給他!」
佯作生氣,連告退都沒有,提著那身女官的紫色裙子就奔了出去。
然而口是心非,到了外面,抬眼見漫天的白雪紛紛揚揚地下,她不由就心情爽朗,伸手接了一些冰涼涼的雪花,又從手心裡吹走,低聲自語:「一塊木頭罷了,不知有什麼好的……」
瞥瞥紫宸殿殿門的方向,一臉不屑,卻又忍不住抿嘴兒一笑。
第159章
鳳棲遠遠地竟沒能認出進殿的高雲桐。
她只是猜測,那個披著黑色斗篷,在鋪滿白雪的丹墀上拾級而上的男人有沒有可能是他?
實在是差異有些大:他理應是一個書生,雖然充軍這一年來不免風吹日曬,也自願騎射習武,不是一派文弱的模樣,但畢竟還是文士;可現在乍一看,那挺拔巍峨的身姿倒更像常年金戈鐵馬的溫凌一樣,有一種遠看就叫人不能逼視的氣勢。
高雲桐今日是「獨面」,偌大的紫宸殿裡,只有他一個人。
進殿為行禮和稱呼,他有些躊躇,然而一抬頭,就看見鳳霈只是坐在御座邊的一張椅子上,穿戴也不是皇帝的赭黃色常服,只是紫色公服而已。高雲桐定下神來,行禮道:「大王!」
鳳霈欣慰地看著他,說:「接到曹節度使的奏報,我的心裡總算定下了許多。靺鞨二次進犯,來勢洶洶,大家卻沒有先時的害怕了,正是要這樣上下、軍民一心一體,才有望把外虜趕出去。」
高雲桐說:「是。晉地和河北經過上次一役,已經知道靺鞨雖猛,也並非無隙可尋,而且靺鞨人殘暴貪婪,即便是投降了,也不會有好結果,城下之盟也要打贏了才談得有利譬如先朝和北盧談歲幣,就是各有勝負,坐下來談判才不至於淪喪國土、失卻國格。如今幹不思已經被打得連輸三場,原來的驕狂少了一多半了;溫凌在東路,推進也很不順,他瞧不起的山野草莽,一旦組織好了,時不時給他一頓突襲,雖不能傷筋動骨,也足夠他自顧不暇。」
「好!好!」鳳霈滿臉的笑,其他誇讚的話也說不出來,最後突兀來了一句,「但願曹錚能曉得我對國家的忠忱!」
高雲桐微笑道:「曹將軍一直曉得。我從黃龍府趕回并州後,他就說:有兩個人他沒有看走眼,一個便是小人,一個則是大王。大王臨危受命,虛與委蛇,冒著天下的口沫,卻做的是最忠義的舉動。為了保全國家,忍一時的委屈,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容易。」
見鳳霈眸中閃閃,好像都要哭了,高雲桐又說:「現在既然大王執掌朝務,也恰恰是舉國需要君王統領,大王便是天命所歸。」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覺還是不要著急將這位懦弱的晉王正式捧上帝位,所以只說具體細務:「小人以囚徒的身份,現在也只能領著河北的義士們只是名不正則言不順,還是希望朝廷能給這些義士們一個名分。」
鳳霈道:「這容易!你本來就是被章誼那混蛋陷害的,今日撥亂反正,章誼已經是諂媚敵國的俘虜了,你自然是忠藎的太學生。我這就叫大理寺重新詳核你的案子,給你正名。另外河北的義軍,就算是朝廷的正式軍,由你為統軍元帥,協同曹將軍共同抗擊靺鞨來犯。我讓樞密院擬旨,特事特辦,昭告天下!」
他有些赧顏,急切地要高雲桐放心:「我雖然不肯當這個皇帝,但權知國事,這點子命令以手書下達,兩院還是肯聽的。」
高雲桐笑道:「如此,多謝大王!」
鳳霈又問:「你從北邊過來,我那七哥,現在可好?」
高雲桐收了笑容,搖搖頭說:「官家雖然還活著,已經生不如死,陳皇后自盡,其他嬪妃不少都做了靺鞨人的婢妾和營伎,鳳姓的宗室男女都和奴隸一樣活著。官家一輩子沒有兒女,如今他的嬪妃卻懷了好幾個可想而知是誰的種。唉,奇恥大辱,卻不得不忍受。」
鳳霈掩涕:「七哥他不肯聽我的勸……」
聽了也沒用,因為其實鳳霈也不是治國之才,兄弟倆當年互相攻訐都是私怨,並非誰有先見之明。
不過,經過這樣的恥辱歷程,鳳霈不肯投降受辱是一定了。
曹錚也知道官家鳳霄八成就救不回來了,即便千辛萬苦救回來也是國家之恥,不堪為君了。所以這次也悄悄讓高雲桐到京後看一看、比一比,鳳霈和吳王鳳震,誰更適合當一國之君。
高雲桐再一次想:雖說鳳霈不是英明君主,但好在肯聽人勸,願意任用人才,對靺鞨也是也有底線的,便在這個皇位上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