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蓼坐在她身邊,遣走隨侍的宮女,就開始喋喋不休了:「我已經說過你爹爹了,你不僅是大家閨秀,不應當輕易出門,而且現在你這身份還是被瞞著的,更不應該落人的眼。……」
接下來就開始侃侃談《女則》《女誡》,時不時還要抽鳳棲背兩句。背得出來就責她「既然知道,怎麼不遵從?」背不出來更是搖頭嘆氣:「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鳳棲只能聽著,而素來不是肯耐煩挨罵的性子,慢慢就屏蔽了母親的聲音,而開始自顧自想心思,特別是明日下午如果要跟著高雲桐往江南去,要怎麼樣才能悄悄出宮呢?原來還想著再哄哄她爹,但現在有個這樣嫡母看住了,只怕也難哄了。
不知想了多久,突然聽見周蓼的怒聲:「我問你話呢,怎麼不答了?」
鳳棲咽了一口唾沫,期期艾艾道:「女兒不記得了……」
周蓼氣得發笑:「亭娘,我又沒有考問你《女則》,只是問你去找高雲桐,問出來什麼?他此次到汴京,總不會只是做個『遞鋪』?」
但接著她狐疑的目光就隨著鳳棲發呆的眼神直接尋覓到那個柜子,精得很,立刻問:「裡面藏著什麼?」
「日常的衣服罷了。」
周蓼道:「打開我看看。」
「這是女兒私人的衣物。」鳳棲抗聲道。
周蓼忍著一口氣:「我亦是女人,有什麼私密的衣物我不能看麼?」
她見鳳棲又驚又怒,好像又要犯倔的模樣,心裡猜測大概裡面是藏著她與高雲桐私贈的表記了。
她冷笑道:「亭娘,我知道你姐姐以前喜歡給你講各種故事,什麼《俏花魁嫁得賣油郎》,什麼《鶯鶯傳》……卻不會講列朝歷代的列女,她無非是以等下之人的身份,揣測轟轟烈烈的情情愛愛,殊不知哪個正經人家的娘子會指望著這樣無媒的苟合?」
鳳棲氣得臉都紅了,忍著聽了指摘自己親娘一會兒,突然爆發似的冷笑道:「母親不用說了,您瞧不起我姐姐,覺得她不過是『等下之人』,是臭不要臉勾搭男人上位的教坊司小姐,所以覺得她也定當把我教壞了。」
周蓼見她這樣子,倒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有瞧不起何娘子,但她教養你我確實不放心,我不能叫人在背後笑話我們晉王府娶的是周大儒家的女兒,卻教出不成器的郡主!」
她這一輩子過得苦楚自知。她自己出身極好,人人誇讚她賢良淑德,沒想到丈夫是個不成器的,僅有的庶子也是個不成器的,她只有一個嫡女亦得人人誇讚,可庶女里還出了個鳳棲這樣不中繩墨的。
她內心毫無相夫教子成功的成就感,而是恐懼別人嘲笑周大儒的女兒卻不會持家治家,所以恨不得用一身的賢淑本事把鳳棲的頑劣扳正過來,恨鐵不成鋼,一直對鳳棲疾言厲色,可她何曾真是刻薄寡恩的人!
鳳棲脾氣卻大,幾步到柜子前,把櫃門一拉,裡面收拾好的兩個包袱頓時展露出來。
她冷笑道:「母親,這是女兒打算私奔的行李。您要不要這會兒叫人把我鎖到掖庭去?」
周蓼氣得眼淚滿臉亂滾,指著她說:「亭娘!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和高雲桐兩情相悅,我和你爹爹都曉得,也不打算棒打鴛鴦。可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是什麼情況!你自己不曉得,還打算在外面招眼?!」
鳳棲說:「外面是什麼情況?爹爹四面楚歌,得罪了靺鞨,也惹了三伯覬覦他的位置,卻連棄位都不行;朝中群臣都是新近提拔,並無能耐;各州郡服氣的不多,均在觀望。女兒是不要臉,打算著拋頭露面,但再不拋頭露面,咱們還指望誰?」
「難道指望你一個女兒家?」周蓼擦了擦眼淚,「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又能起什麼作用?」
鳳棲和她的所想完全不一樣,但也知道不能說服周蓼。她只能想:誰說女兒家不堪指望?古來那麼多立下豐功偉績的女子,又不是假的!我為什麼不能成為她們中的一員,而非要把自己困死在這座孤城、這闋宮牆之內?
她心裡更不服氣的是,她想著自己的親娘何瑟瑟,想著表姊何娉娉,覺得她們雖然身處泥淖,但又何嘗不比嫡母這樣的賢妻良母有勇氣和擔當?她周蓼憑什麼看不起這些「等下之人」?
這倔強彆扭的樣子落在周蓼眼中,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說服這個古怪的庶女了,心裡自也失望,但也自然不肯向她服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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