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手中沒有絲毫權柄,不危險麼?」高雲桐問。
周蓼張嘴猶豫了片刻,說:「我只慶幸,我家大王之前沒有做下對不起社稷百姓的事,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過。如今這位官家雖想要他的命,但做哥哥的無辜殺弟,也是怕千秋萬代的言論的。只能賭一把,賭官家還想要點名聲,也賭他看不起兄弟的懦弱無能,不把他當做威脅。」
周蓼的分析有理有據,但高雲桐還想到了一層,很久很久才說:「大王禪位,或可自保,但鳳震嫁禍無人,和議就要僵持,或者,他主戰的意思就沒辦法堅持下去了……唯有一個辦法……」
他抬頭看了看周蓼,周蓼皺眉,還沒想明白。
他只能很努力地把想法說了出來,說得斷斷續續,不似他平日裡流珠瀉玉般的侃侃:「如果死戰不贏,就只能簽城下之盟,下罪己詔說點什麼『朕不忍社稷宗廟,更不忍百姓塗炭,唯有作此罪人,泣告天地』……」
他咬著牙笑起來。
不敢久談,高雲桐很快抱著幾匹絲緞從王妃正屋出來,依然由領他進門的丫鬟送出去。
再見到晉王鳳霈,他叉手道:「九大王見恕,旅次奔波辛勞,想早些回行館休息,今日賜宴卑職愧領了,但伎樂就求免了。」
鳳霈自然明白,點點頭說:「如此,以後再一起聽曲吧。高將軍是詞壇高手,若有玉田新聲,還望賜作一二。」
晚宴後天空星辰淡薄。
高雲桐望著天宇,最東邊升起一鉤新月,清光洞照人間。
他抱著緞匹,在馬背上緩緩前行,心裡提醒自己:雖然周蓼的這些消息能夠把一切困惑都講得通,但自己仍然不應該偏聽偏信,朝中格局波詭雲譎,而鳳震賣國求位的說法實在太匪夷所思。消息一旦出去,他與新君就只有你死我活兩條路可走;而若是因此而造成南北大亂,北地不肯服從汴梁,又將是國家的大災禍,不啻於靺鞨來襲。
怎麼處理才能尋到證據,不動聲色穩步過渡對他一個從未在政治中打過滾的人來說,也太難了。
他一路沉思,不覺都走過了頭。
等發覺不對,是個都巡檢使喝住了他:「喂,兀那是誰?大晚上在御道上騎馬亂晃?!」
他沒有穿官服,看起來就是個平民,急忙下馬說明:「我才回汴梁,還以為沒有宵禁呢。」
都巡檢使冷笑道:「都宵禁多久了!你又是多久沒回汴梁了?你是何人?如今進出汴梁也是可以隨意的麼?」
突然手一揮,喝道:「押下說話!」
高雲桐的胳膊被兩個衙役擒住了,他一甩胳膊,這段日子在軍中鍛鍊,膂力已經可以,頓時把兩個衙役甩開了,其中一個還跌了個屁股蹲,捂著快要掉下來的帽子罵道:「賊攮的!敢摔你爺爺!」
高雲桐不願在這些小人物身上耗費時間,伸手去扶:「對不住,手勁控不住。您幾位是府尹治下麼?我是」
另一個衙役則指著他打斷了才說了半截的話:「我看見了!他耳朵後面有刺上的金印!他是個賊囚!」
眾人目光一凜,而高雲桐未及解釋。
那都巡檢使退了幾步護住自己,然後喊道:「快拿下!」
這下,差役們的腰刀、鐵尺、木棍和皮鞭都亮了出來,腰刀在前,直指向他的頭面和要害。
高雲桐心裡本來有些煩躁氣,又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鼻子裡一聲冷哼,頰邊月牙隨之而出,揚眉道:「我是太行義軍統領高雲桐,官家親封的游騎將軍。」
第202章
「高雲桐」這個名字,本就曾因為彈劾章誼而名動汴梁官場、文壇;又因如今指揮義軍在河東的幾次勝利,汴梁民眾更是視他如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