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是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撮散茶、一撮鹽巴、一片用舊的網巾。」
鳳棲沉思了片刻,說:「應該是『嚴查網羅』的意思。糟了!」
若是靺鞨皇帝已經開始嚴查網羅,沈素節一直不斷地和南梁傳遞消息,再小心也會留破綻,沈素節確實是危乎殆哉,所以緊急向家裡求援,大概已經不求自己能得倖免,只求留下一二兒女回故土來延續血脈。
「大過年的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高雲桐很懊惱,「溫凌出兵意圖包圍汴梁,會不會也與之有關?」
他們只能是猜測然後干著急。派人去千里的極邊苦寒之地營救沈素節也不太現實,何況現在連消息都不確切,救都摸不著頭腦。
但同樣消息靈通的郭承恩在府邸里自得其樂,跟他夫人拊掌笑道:「我這一招確實絕妙!幹不思已經廢了太子位,下在牢里。也不甘心就戮,攀咬溫凌里通南梁,逼他太甚,致使他不得不鋌而走險。
「靺鞨的勃極烈制度尚未瓦解,皇帝就算有心栽培溫凌也不能不先叱問他是否有不臣之心,是否真的出賣了兄弟圖謀自己積攢軍功。溫凌當然不會承認,說幹不思『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誣賴他一個沒娘的孩子。
「但幹不思指出了幾處本該是王庭中皇子和勃極烈級別才能知曉的秘密,南梁居然能夠應對,必然是溫凌走漏了風聲。溫凌當然要駁斥。現在黃龍府一片亂糟糟的,正在徹查各勃極烈的府邸和漢官的府邸,想必一方面查有沒有內奸,一方面也可以藉機削弱勃極烈的權柄。」
郭夫人道:「若真的有黃龍府的消息透露到南梁,可能被俘的那幫子漢臣里真有身在曹營心在漢的。」
「管他!」郭承恩笑道,「他們有忠藎之心,願意為國家和君王效忠效死的,就是這回被查出來殺掉了,一定也是甘之如飴的。」
郭夫人道:「噫,這世上哪有這樣子不怕死,又不求利的傻瓜?」
「南梁的漢人被『仁義禮智信』那一套迷惑住了,所以真的會視死如歸呢!」郭承恩笑道,「不過我不傻,不會這樣。等溫凌包圍汴梁的時候,我可以協助鳳杞那小子出其不意打個漁翁得利,然後拉鋸之時就可以和他談條件了。他要想安安穩穩坐鎮都城當皇帝,我就要節度并州,異姓封王。」
「那咱們女兒怎麼辦?」郭夫人瞪著眼問。
「呃……嫻娘是皇后呀,當然得跟著他男人。再說,我要是封王分藩,節度一郡,少不得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那時候咱們女兒更可以靠著郭家掌控後宮,生下太子就是我的親外孫了!」郭承恩得意地說。
郭夫人啐了一口:「哪那麼容易生出來!」
「不是送了個侍衛進去了嗎?再和皇帝虛與委蛇一下,只要會生,管他是誰的種?」
鳳震在汴梁城的這個年,過得一定膽戰心驚。
投靠的幹不思如冰山傾倒,溫凌為了自證,冒著寒冬在準備渡河,據說淪陷地拉來的簽軍和民夫已經黑鴉鴉的有幾十萬,在靺鞨軍的刀槍弓箭和皮鞭棍棒下,已經造出了上千條船隻;而沿著汴水南下圍困汴梁,只怕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到時候簽軍在前充當人肉靶子,死後屍體又是登城的「梯子」,溫凌軍有了一次經驗,要再破一次汴梁城只怕也不是難事。
在洛陽的王樞雖然無法知道鳳震是怎麼想的,但他離汴梁最近,派出的斥候最多,京城的故舊也多,消息也很靈通。
聽說鳳震年前連列祖列宗的太廟都沒有祭,反倒是祭了各種神祇。接著也無心過年,在忙著安排守城的將士,又向各地發出金字牌號召勤王。
傳來的更詭秘的消息,是鳳震放出了關在牢中的章誼,重新拜為樞密使,執掌朝中軍政;還有人說,江南吳王府的舊人接到皇帝密諭,似有把金陵或杭州作為新都的意思;皇帝已經習慣性地不怎麼參加常朝集會,而只召大臣往福康宮面談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