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陳婉萍發出聲短嘆。真是巧了!她今天穿的正好也是這樣一身,於是垂下眼眸看向桌上的鏡子,下意識地便要和人比較。
樓下那位淺藍色的小立領襯著她修長的脖頸,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挺拔的鼻子,微薄的嘴唇都讓她整個人更加清冷成熟,活脫是個出水蓮花似的大美人。當然了,鏡子裡同樣是張美人面,只不過眼睛是更圓,鼻子小巧,嘴巴是肉嘟嘟的,腮幫子帶著一點兒薄肉更顯得幼態。婉萍覺得自己敗下陣來,簡直是個偷穿了姐姐衣服的小女孩,當下便撅起嘴巴。
「婉萍,快下來,你陳瑛表姐來了!」陳彥達一抬頭看見女兒趴在窗前,連忙招了招手。
陳婉萍想起來,半個多月前父親提起過陝西老家有個遠房表姐要過來,她也考上了金陵女大,念的是中文系。父親還特意囑咐過,表姐雖然比她大兩歲,但畢竟在南京人生地不熟,學習上生活上自己得照顧著人家,可現在婉萍覺得表姐根本不需要被人照顧,她那樣好看,往人群中一站就自然是焦點,搶著爭著照顧她的人多了去了,哪還用得著自己?
「來啦……」婉萍拖著聲音答應,對著鏡子又理了理頭髮,才慢吞吞地從屋裡走出來。
陳瑛這一路上帶了不少行李,箱子裡是書,陳彥達手裡的大包裹裡面是一床棉被,她幫著把這些放在進門的一張小木桌上,然後接過夏青手裡的兩隻布袋子。
陳瑛打開一隻布袋,裡面是滿滿的干棗,她對陳彥達說:「表叔,這袋紅棗是父親讓我帶來給您泡茶水的。」
「難得你父親還記得我喝茶喜歡泡棗。」陳彥達笑著點頭。
「您不嫌棄就好,」陳瑛說完,又打開另一隻布袋對夏青說:「表嬸,這些柿餅是我母親自己做的,請您和家裡弟弟妹妹嘗嘗。」
「辛苦你啦!」夏青笑著把才遞出去的東西又接過來,順手拎起白陶壇就要往廚房走。
陳瑛見狀伸手攔住,侷促地笑了下指著罈子說:「表嬸,不好意思,這是別人托我帶過來給……」
給誰?陳瑛一時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說,她被卡住了,就這麼尷尬地看著夏青。夏青倒反應快,連忙笑著把白陶壇還給陳瑛,接過話說:「你同學嗎?也是你們金陵女大的。」
「不是,是我父親的一個學生。他現在在南京教導總隊當連長。」陳瑛搖了搖頭。
「呀!年輕有為啊,」夏青那把唱評彈的嗓子恨不得憑空扭出三道彎來,輕拍了下陳瑛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條縫:「我曉得啦!年輕人交往很正常的呀!」
「不是的,」陳瑛聽到夏青的話,連忙擺擺手:「不是您想的那樣。」
可能是從前的職業關係,夏青對男女間的事情總是會表現出異於尋常的熱情與興奮。她撲閃著大眼睛,含笑對陳瑛說:「害羞什麼呀?他叫什麼名字?」
陳婉萍從樓上下來,就看到了一臉緊張的陳瑛。明明剛才還因為她有點不開心,但眼下見陳瑛為難,婉萍又騰地在胸中冒起一股子仗義,大聲說:「人家都說不是了,那你還要逼著人家承認嗎?說不是就不是唄。姨母,你拿著你的喜好硬往別人身上套是個什麼道理!」
「真的不是,」陳瑛配合著用力地搖頭:「我爸爸是培生哥的中學老師,雖然我們之前認識,但不是表嬸你想的那種關係。培生哥中學畢業去考了黃埔五期,之後就再沒回過家。上個月來消息說他編進南京的教導總隊,他家裡人擔心他吃不慣這邊的菜,就托我帶來了一罐辣椒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