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達說完轉頭看向婉萍,問:「我們是坐船呢還是馬上出城?」
「坐船。」婉萍說完,看見陳彥達鬆了口氣,他勾著背揉了揉肩膀,說:「坐船好,船上顛簸少,我應該能把它安全地背到重慶去。」
夏青拉住婉萍的手說:「你勸勸你爸,不要讓他背那大傢伙啦!」
「拿上吧,比咱家那點衣服有價值。」婉萍站在了父親的一邊,說著往廚房走:「我們早點吃飯吧,然後帶些乾糧就準備去下關碼頭,早點去在那邊等著。」
上午說的是晚上十點從家裡出發,但真的拿到船票誰也坐不住,剛剛五點,陳家四個人出發向下關碼頭走。陳彥達背著他沉重的高精密天平,手裡還拎著一個箱子,走一會兒便要停下喘一喘才能接著往前,好在如懷已經十三歲了,能扶著瘸了條腿的夏青,婉萍則成了家裡的主力,她身上掛著一個包裹,手裡還提了兩個箱子。
走在半路時,陳彥達提出來要不要索性叫輛黃包車,但這個提議被夏青搖頭拒絕。因為他們帶出來的東西只有四個皮箱加一個包裹,要支撐一家四口人的用度實在少得很,他們的錢要留到去重慶,眼下是能省一個子就要省一個子。
拖拖拉拉的四個人走到八點多才來到下關碼頭,碼頭此時已經堵滿了穿軍裝的人,婉萍掏出牛皮紙袋,拿出船票遞過去,隨後被帶到了岸邊的一處小台子上,告知他們要等前面的人全登上船後才能跟著隊尾上去。
晚上十點半整個碼頭的燈被全熄掉了,周遭一片黑壓壓的,只能模糊看見幾個黑影在晃,沒有人說話,耳朵里只有江水拍上來的嘩啦聲,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噠噠聲。
十一點有汽車開了過來,但沒有開車燈,婉萍聽聲音應該是很多輛,接著她模糊看到有許多穿著皮草大衣的人先一步走到碼頭上了船。從輪廓上瞧,婉萍猜第一輛船應該是頂豪華的客輪,臨近十二點時,第一輛客輪離開了,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入碼頭時,時間已經接近凌晨兩點,同樣是先上去了一些人,然後婉萍他們才從小台子上下來,與他們同船的大部分是些年輕女人。
所有人都默默地排著隊走上渡輪,陳彥達在上船時還差點摔一跤,他背後的大箱子不知道磕到了哪位太太,引來一聲嬌嗔的抱怨。船艙裡面也沒有開燈,大家是摸著黑進去,然後人擠人地坐在一起,誰也分不清誰。
一聲汽笛後,輪船猛地打了個哆嗦,終於開動。婉萍聽到船艙里不少人長出口氣,接著是悉悉索索講話的聲音,隨後是低低的一聲輕笑。婉萍煩躁地站起身,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出船艙,她向著船尾走去,看向黑漆漆的,只有一團模糊輪廓的南京城。
碼頭沒有燈,南京城和江面幾乎融成了一體,婉萍揉揉眼睛,她想多看一眼南京城,這座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這座正在被她的培生用生命來守衛的城市。如今她要離開了,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她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遠到她不知此生是不是還有機會能見到姜培生。
姜培生是婉萍揉進眼睛裡的尖銳的沙礫,稍微一碰觸,淚水就會流下來。她微垂下頭低聲抽泣,淚水接觸到皮膚後,被寒風吹過就如小刀一般切割著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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