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童低頭看了手裡的錢,隨後點點頭,說:「百樂門的姑娘大部分都住在厚街,到那兒一問你們就知道了。」
門童所指的厚街距離百樂門只隔一條馬路,但馬路這端的百樂門燈紅酒綠,另一邊卻是極狹窄髒亂的小巷子,一片東倒西歪的爛樓房互相依偎著,就像擠在這裡抱團取暖的女人們。她們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醉酒睡在路邊,有的衣著暴露擠著身上的膿瘡,還有幾個互相撕扯大聲咒罵著對方。司機老胡跟著婉萍,寸步都不敢離開,生怕自己遠了一步太太就要被這些女人們污染。
香玉蘭似乎在這一片是有名氣的人,婉萍只問了幾個人就找到她居住的小閣樓。那裡極其的陰暗老舊,狹窄的樓梯很陡,婉萍踩上去都有些害怕,可她又不敢去扶牆面或者旁邊的樓梯扶手,因為實在是太髒了,黑膩膩的,感覺摸一把就會染上花柳病。
穿過樓梯後,正對著的是兩間房子,婉萍正在猶豫香玉蘭住的是哪間,就聽其中一間大門「吱嘎」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個年輕女人。
大冬天裡,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甘橘色香雲紗裙子,露出半截白藕似的小臂,倆指間夾著香菸。打開大門露出來的光,完全撲在這女人的身上,她頭髮卷著沒有梳理,慵散地堆在細長的脖頸間,薄薄的兩片嘴上沒點口紅,整個人白得讓婉萍覺得她像是能透過光。
女人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其他人,她眉頭蹙起來,問:「你們找誰?」
「香玉蘭住在這裡嗎?」婉萍問。
「你找她做什麼?」女人漫不經心地抽了口煙。
婉萍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和朱穗的眼睛一樣都是漂亮的狐狸眼,只是她的眼角多了一顆淚痣。婉萍猜著這人大概就是朱穗的姐姐——朱蕎。
「裡面方便嗎?我想進去跟你說幾句話。「陳婉萍平靜地說。
對於這個要求,那女人似乎很驚訝,盯著婉萍頓了片刻,問:「你是誰?到底有什麼事兒?」
婉萍未回答,而是反過來問她:「你叫朱蕎,對的吧?」
女人熟稔地彈掉菸灰,說:「香梔子,你叫這個,我聽著習慣點。」
「我不是你的客人,」婉萍說:「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朱穗的事情。」
「她又怎麼了?」女人緊抿嘴角靠在房門上問。
「朱蕎小姐,你現在時間方便嗎?」婉萍往前走了一步,向裡面掃了眼,說:「有些話還是進去說方便些。」
「太太!」婉萍身後的司機老胡疾呼,緊張得像朱蕎手裡拿了一把殺人兇器。
「怎麼著?我還能吃了你家太太呀!「朱蕎見老胡的樣子輕佻地勾了下嘴角,抱著胳膊吹口香菸。等著婉萍走進屋裡後,朱蕎把門拉上,說:「太太,您有話就直說吧。」
在屋外時婉萍神態和順,一進屋裡她瞬間沉下臉,從隨身小包里掏出來一張報紙:「你看下上面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