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夏青是打算告狀的,但看家裡來了外人,她便沒有把中午的事情講出來。
新年晚飯自然準備得十分豐盛,雞鴨魚肉一應俱全,紅酒白酒各擺了兩瓶。筷子一動,酒水就要輪一圈,三圈過後。姜培生跟家裡人又說起了馮明遠:「明遠跟著我有七年,三九年在江西,我的腳趾頭被彈片炸了。一開始沒覺得嚴重,誰能想兩三天之後傷口爛掉了。整個腳都腫起來,皮膚下面全是膿水,用手一摁一個坑。當時我發著高燒,整個人都迷迷瞪瞪,多虧是明遠背著我翻過兩座山跑到了後方醫院,這才保下條命。」
姜培生的話說完珍繡起身拉住了馮明遠的手說:「你這是救了大滿的命啊!救命之恩,俺要怎麼報答你呢?」
「我是姜司令的參謀,做這些是我應該的,您老千萬別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話,」馮明遠說著起身,把老太太扶著坐回到位置上。
「都來家裡吃年夜飯了,就別司令、司令的叫,聽著見外,」姜李氏珍繡說完了又擔心不妥,看向姜培生問:「大滿,俺講得沒錯吧。」
暖氣管燒得滾燙,加上姜培生喝了酒,熱得脫掉外衣,裡面只穿著一件襯衣和薄羊毛衫。他擦著臉上的汗說:「來家裡吃年夜飯就是自家人,以後在部隊裡叫司令,私底下你把我當你哥。」
「唉。」馮明遠點頭應下:「培生哥。」
「老家姜家歲數小的都叫我滿哥,你就跟他們一樣叫滿哥。」姜培生拍了拍馮明遠的肩膀,指向窄廊那邊是小會客廳,說:「等會兒你陪我下幾盤棋。」
「好,」馮明遠說著,又給姜培生滿上酒:「滿哥,我敬你,走一個。」
婉萍受了氣,在屋裡憋屈一下午,她原本以為今晚也吃不好這頓年夜飯,但沒想到馮明遠的到來大大緩解了家裡的氣氛。
一頓飯從六點吃到九點多,姜培生拉著馮明遠去了小會客廳里下棋。婉萍不怎麼樂意跟姜家人待在一起,本來也想去小會客廳,但耐不住婆婆姜李氏珍繡不斷召喚大家去包餃子,連夏青都被拉過去,婉萍自然是不好意思推脫。
十點多餃子包完,婉萍去小會客廳準備叫姜培生出來等著吃水餃,但進去後發現姜培生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馮明遠也歪在沙發上閉眼打瞌睡,倆人中間的桌上擺著半盤殘局。
「培生,你去樓上睡吧,這裡要著涼的。」婉萍推了下姜培生。
姜培生喝了不少酒睡得死沉,婉萍推了他半天也沒有半點反應,倒是把坐對面打瞌睡的馮明遠吵醒了。他揉揉眼睛,踉蹌了一下站起來,對婉萍說:「太太,我背滿哥去樓上吧。」
「謝謝你,」婉萍往旁邊退開一步,馮明遠把姜培生背在背上,跟著婉萍去了二樓他們的大臥室,把人放到床上。
婉萍坐在床邊陪著姜培生,馮明遠出門時,婉萍叫住他說:「自從來了天津,培生隔三差五的總有應酬。有些場合我不方便去,你要是在,幫我照顧一下他。」
「太太,你放心。」馮明遠笑著答應,出門後順手關上臥房的大門。
馮明遠出門後,婉萍看到床腳掉落了一個皮夾子。想來應該是剛才馮明遠把姜培生放床上時,從兜里掉出來的。
婉萍把皮夾子撿起來,發現裡面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長著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眼角邊一顆黑色的淚痣,鼻樑瘦削高挺,兩片薄薄的嘴唇。
是朱蕎!婉萍拿著夾子的手猛然抖了一下,立刻開門追出去。
「明遠,」婉萍叫住馮明遠,上前將皮夾子遞給他。
「哦,謝謝。」馮明遠下意識地摸摸兜,然後接過皮夾子,打開看了眼後裝進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