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一噎,又開始氣呼呼地來回徘徊,旁邊的兩個冰鑒都壓不住從他身上傳來的火氣。
「好了青青,別走了,你看看你都冒汗了,過來喝點酸梅湯,氣大傷身。」
穆聽藍柔聲哄著他,裴青胸膛起伏甚為明顯,心中鬱結怎麼都不散。
「你還好意思說,你都要去和別的小妖精卿卿我我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一聲怒吼不經任何思考就喊了出來,霎時間一切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裴青怔愣在原地,詫異於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愛?
她愛他嗎?
他愛她嗎?
他要的明明是受寵值,怎麼就牽扯到愛了?
穆聽藍在聽到那個字眼的時候,胸腔里的心猛地一墜,牽扯出了密密麻麻的異樣情緒,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在她眼中盪開。
她看著少年,後者眨著眼睛閃躲開她的視線,臉頰不知是不是氣的,泛著一抹微妙的紅,轉身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青青…」
穆聽藍沒攔得下他,然而實際上她也沒做出什麼實質性攔住他的動作。
因為即便攔下,她也不知該如何回他。
*
傍晚時分,用了無數奏摺來壓下心中異樣的穆聽藍乘坐龍輦來至長信宮,一身華裝的東方容上前迎接,眸中帶著歡愉之色。
同住長信宮的陳瀾知道今兒是什麼日子,很是識趣地沒有上前來打擾。
其實他覺得這宮裡的日子似乎也不是很難熬,並非一定要女帝寵愛才能活得下去。
鳳君千歲從來不為難他們,各宮例銀都是足的,夏日裡還特意讓人給他們多送了冰鑒。
平日裡眾君卿的精力也大都放在了狼人殺上,後宮中又無一皇嗣,彼此之間沒什麼好爭的,並沒有他之前在話本子裡看到的那般殘酷。
就是沒家裡那麼舒坦自在罷了。
然而東方容並不像陳瀾一樣清醒明白,他有所求,有所欲,自然也就患得患失。
「送你的生辰禮可還喜歡?」
如往日一般無二的瀲灩嗓音落入耳中,隨她一起落座的東方容一顆心踏實了許多,笑著說道。
「自是喜歡的。」
穆聽藍看到他手上一直拿著那柄紈扇,殿中的鏤空雕花香爐中也燃了她送來的蘇合香,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他確實挺喜歡的,那她就不用費心了。
「等了這麼就該餓了吧,今日朕讓人做了你最愛的金齏玉鱠,趕快嘗嘗。」
這道菜極其繁瑣,又精緻異常,菱形的糯米糕上擺著用薄可透光的鮮魚片組成的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綻放著,如同一個人最美好的年華一般。
「多謝皇上,其實只要皇上來臣侍就很高興了,不用如此費心的。」
東方容許久不曾這般與她對視,眼中的情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穆聽藍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不知為何竟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起來。
明明以前,她可以很從容地應對,給他該有的榮寵和尊貴的啊。
穆聽藍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轉移了下話題,聊起了些宮中的其他事情。
她在後宮中周旋那麼多年,早已將應對君卿當成了一件任務來對待。
許是今天裴青的話牽動了些她的心緒,一時有些異樣,不過很快她就能恢復如常,將東方容這個清雋的將門之子逗趣得笑靨如花。
酒壺已經空了兩個,東方容甚是盡興,他眼中帶著淺淡的醉意,盈盈含光,比往日動人了不少。
但他卻是清醒的,不似那個少年,只一口就迷迷糊糊的找不著北了。
穆聽藍搖了搖頭,將多餘的想法拋出去,她飯後又陪他手談了幾局,棋路在不知不覺間增加了不少進攻之勢,不似往日那般平和。
以前還能與她戰個旗鼓相當的東方容落子應對,眉眼間泛起一絲愁苦之色。
「皇上今日好厲害,果然以前都是讓著臣侍的嗎?」
穆聽藍脊背挺直,淡淡一笑,東方容盯著棋盤看了半晌,嘆了口氣之後放下手中棋子。
「是臣侍輸了,心服口服。」
穆聽藍也將手中的那顆黑子放入玉盒之中,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天色不早了,容兒又喝了不少酒,該去歇息了。」
東方容眼裡浮現出一抹瞭然之色,並隱隱有些期待。
他就說為什麼今日下棋下得如此之快,原來是急著…
「皇上?!」
東方容看著穆聽藍起身離去的方向竟是大殿門口,一聲失了分寸的呼喚響起,他的期待瞬間化為驚詫。
「您是要…」
走?
他從沒想過還有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