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營將領不能接受,集結到褚盤的軍帳外討問說法。
「說什麼大司馬是中了北胡埋伏,被尉人所殺,誰親眼見到了?殺他者何人?為何又是荊州軍送回來的?」
「人人皆知胤奚殺少帥褚豹,不但囂張地揚名承認,還將少帥掛在朱雀橋頭,方引大司馬出兵追擊!究竟誰才是害了大將軍的真兇?」
「褚盤,聖旨是你接的,這重重疑雲不講清楚,想接掌北府,葛某第一個不服!」
叫囂響遏行雲,眼前的軍帳始終鴉雀無聲。
葛烈脾氣火爆,提著軍鐧闊步上前,一把掀開營帳。
卻見帳中空無一人,擺設簡單的營帳中央,只見一卷玉軸聖旨,與一個年頭久遠的生鏽銀盤,安靜地擱在案几上。
「人呢?!」
人正在褚犀的帳中,煮茶敘話。
「四哥猝見父親靈柩,傷心難免,只不過還要打起精神,與弟共商此後入葬祭奠等種種事宜。」
褚盤握著茶舀的那隻手,腕上袖管幾折,露出一段略顯細瘦的冷白皮膚。
這樣看去,這個沒穿甲的年輕人與這黃沙糙糲的軍營格格不入,宛如一個文人雅士。
對面的褚犀卻眼含戒備。
褚犀是褚嘯崖的第四子,生母是豫州小官之女,在父帥那裡由來不算受寵也不算受氣。褚犀從未將這個生來便如貓崽一樣孱弱的弟弟,看在眼裡。
「這話從哪說起?」
褚犀身披薄甲猶可見胸肌鼓脹,坐在胡床上,便如一座小山,語氣透著冷漠:「上頭還有三哥,你又是謝丞相欽定的,輪也輪不到我操心。」
「三哥啊。」褚盤笑了笑,低眉將一舀冒著熱氣的茶湯倒進粗陶盞。「其實我知道,小時候四哥你並不想和三哥他們一起欺負我,只是你不做,你也會落得和我一般下場。明哲保身,弟弟心裡從未怪過你。」
褚四的目光落在褚盤手腕上方,那裡刻著幾道早已變成淺褐的交錯刀傷,心中越發驚疑。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他穩著聲,「我只問你一句,父親的死因,你知不知曉?」
「大哥三哥欺我,是譏辱我出身不詳。」褚盤不緊不慢地將那杯茶推向褚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話匣里。「可他們與你稱兄道弟,背後卻……只可惜了兄長的那位伊人娘子。」
褚犀眼皮一跳。
他從前有位愛妾,名叫伊人,楚楚婉約,令他愛若珍寶,還生出過扶為正妻的念頭。幾年前伊人因郁病而逝,褚犀傷感不已,此刻聽褚盤的意思,竟似另有隱情,拍案而起。
「你莫繞彎子,直說來,她怎的了?!」
「難道她的死,與……與三哥有關?」褚犀聲音微顫,不敢往下深想。
「不是三哥。」褚盤抬起眼,那雙似沒有雜質,也沒有人氣的澄明淺瞳對上褚犀的怒目。「是三哥和大哥。三年前的七月,趁你帶兵去海岸巡防。」
伊人的身體變得每況愈下,正是在三年前他巡防回家之後……褚犀才經父亡之痛,再聽此言,一瞬間渾身的血都涼了。
他父帥好御美人,麾下官員敬獻來的女子源源不斷,父姬賞子,兄弟之間侍妾互換,這些在褚家都不算稀奇事。褚四自詡不是什麼君子,只是對伊人的愛護之心決無半分摻假。為了護住她,他還特意將她置在軍營外的一處民鎮,沒想到……沒想到……
「你親眼見到了?」褚犀嗓音嘶啞。
褚盤頓了一瞬,「親耳聽到的。當時不敢聲張,恐引來他們報復。」
那時候他的懦弱,就如同褚犀在少時為了自保拿起刀子割傷他一樣。
「如今大哥死了,你還有意為他報仇?三哥不服我,難道你願意看北府的兵權落入他手?」褚盤聽著褚犀粗急的喘聲,徐徐加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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