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紫膛臉兒,沖胤奚一樂,「胤郎君,哦不對,胤統領大安啦?要不要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池得寶和陸荷一樣隸屬於女君親衛,與調入鳳翬營的紀小辭還不同,在胤奚面前少了那份拘謹,還能開開玩笑。
胤奚注視著她手裡一雙沉重短刀,點頭:「可以試試手。」
「啊?」池得寶本是說笑的,她知道胤奚為救秋嬋重傷初愈,哪能真的全力和他打。
胤奚卻已經不緊不慢挽好了衣袖。
他解下屠鯢,投進兵器架,抽出未及修補的鸞君刀。「來。」
真來啊?池得寶還在猶豫,對面的飄逸青影已搶先攻出。池得寶瞳仁驟然縮緊,仿佛有風在眼睫前被攔腰斬斷,她錯步格擋,一交手便覺力道沉墜,和胤郎君從前的起手有些不同。
胤奚手上和池得寶練著,腦子裡卻在回憶褚嘯崖使劍的招法。
養傷期間,他手停腦不停,一直在琢磨,褚嘯崖身體沉碩,所用的又是重兵器,為何手中劍能快過他的鸞君,在他身上留下傷痕?
胤奚以為,對方有豐富的大戰經驗積累,以及能提前預判對手的變招,是其一;其二便是心眼手的極致合一,類似於揮斧削灰,庖丁解牛。若能找到那種玄妙的手感,重便成了輕,好比裹挾石頭捲起的疾風,石頭越沉,風速反而會越猛越快。
祖遂望著那道青衣快雪的身影,漸漸凝目,壺嘴兒送到嘴邊也忘了喝。
上回他去謝府探傷,這小子就與他講過幾句改良刀法的事,只不過是做賊一般背著女君說的。當時祖遂聽得語焉不詳,沒想到今日一見,胤奚的進益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胤奚和池得寶點到為止。祖遂上前,揮散一群圍觀的營兵,看著胤奚感慨:「看來你融進去了不少東西。」
這世間不乏名將,有人是天才型,有人是勤奮刻苦型,如果一定要給胤奚分個類,那他絕對是個貨真價實偷師型的天才。
他能從每一個強大的對手那裡汲取精華,再化為己用。就像一個勤勤懇懇的莊稼漢一次次騰空自己的水桶,蓄進新的水源,去肥沃自家的那塊田。
胤奚將刀收進鞘中,心想:「我拿半條命換來的經驗,如果不能得點什麼,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在營盤露過面後,胤奚將鸞君刀送到鍛匠手中,提出這般添料那般修補的要求,而後去祖遂的宿舍,向老將軍討教兵事上的見解。
這一談不覺就過去了大半日時光,不過無論多晚,胤奚都是要趕回府里的。
早前祖遂還不懂,校場與烏衣巷相隔一北一南,這邊也不是沒屋子,胤奚天天練了一身臭汗下來,幹什麼非要回謝府,次日再起個大早來?
原來,真有人等著這個有福氣的臭小子。
散發澄黃光亮的燈籠掛在庭廊,有這一盞燈在,在外的人,自然踏著星星也要歸家。
密布的星子在夜空閃爍,習習風靜,鐵馬無聲。胤奚進院時,謝瀾安正坐在美人闌上乘涼,搖扇看著玄白將二叔命人從石頭城送來的幾尾鰒魚,投進東窗下的魚缸里。
謝荊州無論在何地坐鎮,都改不了這悠閒浮生,賞花垂釣的興致。不過這也說明了京畿安定,四野無憂。
那口敞肚漆沿水缸,向來是五條金鱗鯉魚的天下,今天忽然來了外來戶,橫行霸道的金鯉護家護食,魚尾甩得噼啪作響,濺起的水花曳動蓮葉。
四小姐養的花狸奴圍著水缸優雅踱步,嗅見食物的腥香,翕動著貓須以逸待勞。=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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