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回屋後喝了半盞茶,束夢趺在書案邊研好磨,她便靜下心書寫給崔膺的信。
無人打擾的時光過得很快,謝瀾安文不加點,寫好後又另寫了一封給阮伏鯨的家書,放筆等墨乾的空當,她轉頭看了眼屋門。
夏蟲在外唧唧低鳴,那人真的回房了,他有這麼乖?
將兩封信蓋上私印,收入信封,謝瀾安洗漱一番,換上中衣,亦準備睡了。就在這時,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謝瀾安唇角勾出一抹弧。
束夢轉頭看了看家主,走去開門,不意外看見一張冠玉之容。
束夢在內服侍,很知曉女君與郎君之間的事,最近換下的床褥都是她洗的呢。方才聽女君說初一十五什麼的,她就尋思,這不是話本子裡皇后才有的待遇嗎?
此時小婢子把著門,故意問:「天晚了,郎君有何事?」
胤奚清潤的聲音直接從門口傳進來:「你出來一下。」
豁,連聲稱呼都敢不加了!值夜的池得寶抱臂坐在罩房瓦頂上,輕嘖一聲,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鐵妞兒,壓低聲說我敢打賭,說一不二鐵面無私的女君肯定不會……
她還沒說完,房門內現出一道翩衣玉影。
池得寶張開的嘴巴能吞掉一隻雞蛋,不敢再窺,兩名女衛默契地在房頂背過身。
實心眼的鐵妞兒不忘留出一隻耳朵,傾聽著門廊處的動靜,盡忠守好女君的安全。
胤奚回屋洗了個清爽,鬢角還是潮濕的,看見謝瀾安佯作不耐的神情,他莞爾,也沒做別的,只是隔著門檻傾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謝瀾安聞見一點淡淡的澡豆清香,眉心發癢。
「剛才忘了這個,晚安,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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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元的詔令一經頒布,還真如胤奚所言,釣出點不大不小的風波。
六月的清晨,京兆府前的登聞鼓一聲震響,敲鼓的不是別人,是烏衣巷的老鄰居,昔日王家家主而今黜官賦閒的王道真。
自從王翱死後,王氏一族搬去橫塘夾著尾巴作人,一度已被遺忘。
突然聽說朝廷要改元,也許是覺得終於抓到謝瀾安的把柄,也許是始終難忍殺父大仇,王道真這日頭纏白巾,身披縗服,手握鼓槌,當街列舉謝瀾安攬權害國的十條罪狀,大加痛斥。
消息傳到謝府時,謝瀾安正坐在鏡子前由著胤奚給她梳頭。
可並非謝瀾安自食其言,原本是胤奚一大早起來在院子裡練拳,一身青衣,瀟灑不羈,連一滴汗沿鬢流下的角度也剛好折射一縷朝陽,泛出男子氣概的光。
謝瀾安嫌他風騷,往外攆人。不想胤奚腳下三蹭兩蹭,反而閃進了屋裡,非要給她梳頭。
原當他心血來潮,一上手,竟也有模有樣。
問他怎麼會的,這人大言不慚地說小時候看娘親梳頭,這些日看束夢給她梳頭,看也看會了。
「我早有嚴令,妄議國事者以死罪論。」謝瀾安眼風不動,叫寶姿點上幾人過去,「將王道真拘入囚車,拉到牛馬市示眾三日,三日後斬。」
發完話,她對上鏡面里那隻修長的手。
屬於男人的指節,根根分明,有靈活的一面,也不能忽視其中的力道。謝瀾安無端想起個畫面,越想忘掉,越揮之不去,連同背脊也熱酥酥地發緊。
「別動,沒梳完呢。」
胤奚含糊地說,略低下身,鼻息呵在她耳朵後,視線與鏡中的謝瀾安視線平齊。
他認真地調整挽出的髮髻形狀,手指勾下叼在唇間的鳳頭釵,給她簪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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