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宿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嘴角微微勾著笑意看著他:「有時候,忘記也是一件美好的事,不是嗎?」
康越恆盯著她,一時之間,如遭雷擊:「你——」
「行了,別多說了。她竟然,不是,既然都快醒了,你就好好在這兒照看她吧。過會兒也沒你什麼事了。」
譚宿隨口道,杏眸微抬,瞥向醫務室的十字格窗。
有道身影太高,半個後腦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還真是頑強,不愧是技術奠基人。」
譚宿唇邊的笑意很淡,眉峰輕挑。
最後在踏出醫務室之前,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康越恆,之前每下一層,可都是謝逢杉和游真出的力哎,你不是謝逢杉以前的同事嗎,怎麼一點兒用都沒——」
康越恆無言地咬緊後槽牙,拳頭攥得發白。
不過她話還沒說完,有人跟葉柴西結束談話,正好邁開長腿踏了進來,跟譚宿擦肩而過,打斷她的尾音。
大概是門太窄的原因,男人肩跟她不輕不重撞到一起,撂下句輕煙般的。
「話真多。」
譚宿冷冷斜睨他一眼,輕哼了聲,揚長而去,順勢把葉柴西親親熱熱地挽走了。
「咳——」
而這邊,經歷了漫長的掙扎,謝逢杉眼皮終於艱難地抬了起來,她第一個感覺就是肺和呼吸道很難受,勉強嘶啞地發出了點兒人聲。
很快,有雙修長有力的大手在她背上適時拍了幾下。
謝逢杉咳出聲,手撐在醫務室的床上,咳到停歇後,也很久沒抬頭。
她不用出去確認,這地板花磚她認識,之前跟康越恆在這裡偷偷處理過手臂的傷口。
謝逢杉聲線沙啞,幾乎是打從心底的脫力。
「……怎麼還沒完?」
一種難以形容的崩潰蔓延開來,不過她還保持著基本理智。
這個世界裡其實沒有她想見的人。想見的人見過了,任務做不做都是一樣的,謝逢杉只想直接開擺,就算系統懲罰她讓她開萬次循環也行,這鬼校園是真不想來。
真不想來了!
「你還好嗎?」
康越恆蹲在她面前,輕聲問。
「我不好。」
謝逢杉揉了一把臉,面色蒼白:「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真的沒意思。」
想到還要掰扯游真死活存在,還要再躲一遍記憶濾網,她都覺得胸口痛。
「……對不起。」
康越恆臉色看起來比她還白,像被噎住一樣,他很少有這麼無力的時刻,而這也只能歸咎於自己的無能。
「之前是我自己太軟弱出了錯,沒有相信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出錯什麼?」
謝逢杉自動抓取關鍵詞,雙手抓了把凌亂頭髮,透露著無語問蒼天的疲憊:「我都說了,記錯的不是我,這層問題肯定出在記憶——」
她話頭一頓。眨巴了下眼睛。
不對。
等等。
康越恆蹲在她面前。
蹲在她面前的話,放在她背上正順著的大手是——
謝逢杉緩緩扭頭。
視線慢慢地抬起。
那張衝擊力較強的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面色平靜。是一種奇怪的,真正的風平浪靜。
游真。
「游真?」
沉默良久,謝逢杉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好。」
游真平淡地接話。手在她背上最後拍了兩下,視線從她凌亂的頭毛上掃過去,不禁輕蹙了蹙眉,順手給她發繩鬆綁,重新理著長發。
謝逢杉大腦 CPU 徹底燒乾宕機中。
……不是吧靠啊什麼時候出現的。
……淦。怎麼突然走幼師風格了。
……之前縫隙是幻覺還是真的啊。
……他們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罷了。
……偶爾擁抱一下嘴唇碰一下的。
戰友也有嘛!
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