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陶罐被她隨手扔在榆木托盤上,祈漾舉著托盤的手顫了顫。
「……是。」
他不再過多言語,指尖與臉色都蒼白的可怕,起身離去,身影倉皇急促。
天璇身姿高挑,一雙眼睛眼尾上挑,上三白眼讓她只需微微壓低些眼便讓人看著心生懼意,艷紅的唇勾起,她借過女婢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長的這般相像,怨不得瑤光天璣這幾日這麼熱衷於府中內務。」
旁邊的女婢皺著眉,臉上寫的大大的不高興,「真不知道主上留著他有什麼用,長的噁心就算了,還跟那人一樣心機蠢笨。」
天璇懶懶勾唇,笑的帶些痞氣,「主上對那人有情,卻又不是見著什麼都失了理智,你是沒看到這小廝的厲害呢,看著柔柔弱弱的,內力倒是挺強大。」
天璇武功高強,以往在蒼梧時便尤其鍾愛練武,李明誅二十二歲及笄禮回蒼梧帶她離開時,原以為李明誅能留在江南那種四季如春的溫柔鄉,畢竟李明誅身體不好,極其畏寒。
江南是江湖武林遊俠雲集之處,天璇原先在蒼梧還幻想著離開後能隨著李明誅闖一闖那快意江湖,不過沒想到孟昭死了還不安生,逼著李明誅,將她困在京都這天寒地凍的破地方,也抹掉她的江湖夢。
她對別人的內力武功研究的極為透徹,幸好李明誅對她不錯,平日沒什麼大事要她做,一般都放養她。
天璇轉身進門,在門內站了會,確定身子在外頭沾染的寒氣已經完全驅散開來才繞過雕花屏風進去。
李明誅只穿了件素白裡衣,月白素麵金絲鶴氅隨意披在肩頭,一頭長而柔軟的烏髮松松垮垮的用一根墨綠髮帶繫著垂在頸側,眉眼間滿是疏離淡漠,黑沉的眸子平靜如幽潭,高挺鼻樑在燭火的映襯下打下一小片陰影,唇色略顯病氣,臉色更是慘白。
白皙修長的手掩住唇輕咳兩聲,身子因此微微顫了顫,鶴氅自肩上欲落,又被她隨意拉了下,不甚在意。
「祈漾?」李明誅聲音很輕很輕。
然而天璇在意的是李明誅居然記得住那人的名字,她面上不顯,內心卻更加煩躁不耐。
嘴角噙著微笑,「自作聰明給主上熬了藥,屬下打眼一看,把藥房的好藥偷得差不多了,我把藥給倒了,訓斥了他,主上會怪我嗎?」
李明誅病懨懨的抬眼看天璇,直到天璇臉上的笑馬上掛不住才移開,「不用擔心我會為他做什麼,現在局勢緊張,一切以程策為主,繼續匯報。」
天璇挑了挑眉,稍稍安下心。
李明誅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她還是很相信的,畢竟是出生於李家那種家族,就算再在意感情,也不會為了那種東西放棄自己現在得到的一切,孟昭那事是意外,畢竟李明誅那時候確實年幼,並未經受塵世磨練,現如今已然及笄,諸多事務她早已能遊刃有餘的處理,包括感情,對孟昭的感情,十六年,她竟也能對那麼相像的臉波瀾不驚。
天璇輕咳兩聲,稍稍正色,「那夜正面刺殺的刺客已經被天璣處死,暗中躲藏的弓箭手
也被屬下抓獲,可惜是死士,咬舌自盡了。回督鎮確實有紅蓮教的蹤跡,不過屬下帶人去找的時候只抓住餘下斷後的幾個雜碎,也是死士。」
李明誅漂亮的眉緊緊蹙著,她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又劇烈咳嗽起來,天璇連忙上前為她順氣,輕拍她的背,言語之間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主上何不回蒼梧好好養養?這毒在您體內積聚十多年,若非當時瑤光去蒼梧求藥,恐怕——」
「無礙。」李明誅纖瘦白皙的手抓緊天璇的手腕,氣息微微不穩,臉色卻因為這般大的動作而紅潤了些,「我這身子若是要醫治,必然要耗費大量時間,與其浪費這時間回蒼梧,還不如留在京都看著程策,我不放心他。」
「蒼梧的鳳池也頂多養養,費時了點,京都這些年需要我親手處理的事情少了,我也不怎麼動用內力,毒不會復發的。」
天璇沉默許久才接話,「京都的冬太冷,不如江南,若是以後有機會,主上還去江南嗎?」
李明誅緩了緩聲音,鬆開緊握天璇的手,「你我都喜歡。」
天璇輕笑,「不是我與主上,瑤光他們也都喜歡江南,美人兒多,天氣好,熱鬧富貴,養人的緊。」
紫金香爐裊裊白煙升起,屋內侍奉的女婢安靜內斂的守在角落,霧藍絲質垂簾被系在雕花木床兩側,李明誅借著天璇的力氣起身,離開床沿的一剎那眼前一黑,險些站不穩。
「主上小心。」天璇低低急促道。
「無礙,無礙。」李明誅衝著天璇擺擺手,墨綠髮帶又往下掉了掉,髮絲微微凌亂的掙脫束縛四處流散,更為她冷清的臉添上幾分朦朧美幻。
「過兩日便是新春,府內防衛不可鬆懈,我會入宮陪陛下,還有十日便是祭界典,永州城的晉王與安州城的岐王都會來京都,派些人去永州地界與安州地界查查,看看王府內有沒有關於紅蓮教的消息,若是有。」
她攏了攏鶴氅,眼神落在燒的愈來愈旺的炭火上,聲音輕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隨風消散成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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