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想到往事,眼中是無盡的悲傷,如潮水般湧上來,「我要死掉了……明誅……你以後……要珍惜著自己的命呀……不然、
不然如何保護小策呢……」
眼淚越來越多,孟昭沒力氣再去擦眼淚,只能任由著眼前李明誅那張清冷驕矜的臉模糊了又清晰,一遍遍的,淚水為她不斷洗滌塵世污濁,可李明誅依舊是那個李明誅。
與眾不同。
「你怎麼不說話呀……」孟昭哭著問。
感受著生命的流逝,李明誅的反應卻異常平靜,平靜到孟昭更加悲傷。
「明誅……我要死掉了……你不為我傷心嗎……」
自從離開蒼梧,她與李明誅除了爭吵便是惡語相向,她對李明誅,委實算不得好,現在身死還要求李明誅發毒誓,若是換做常人,早就為她的死歡呼慶賀了。
雖然知道,自己對李明誅很差很差,可是見到李明誅這副清冷決絕的樣子,心底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孟昭。」李明誅垂下眼瞼看著懷中的人,聲音如風雪般模糊冰冷。
「你要尋死,我如何攔得了你,如何能讓你滿意。」李明誅的聲音飄忽不定的從頭頂傳來。
孟昭一怔,復而笑了。
「你總這麼……心細呀……」
睫羽輕顫,孟昭只覺得說話越來越艱難,呼吸越來越輕。
要死掉了。
她確實是沒打算躲過刺客那箭,所以利箭穿心而過時,她其實並沒有驚慌。
只是李明誅居然看出來了,倒讓她意外。
「孟昭。」李明誅抱緊孟昭,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孟昭額前,呼吸清冷,噴灑在孟昭唇齒間,孟昭鼻翼闔動,聞到了李明誅身上濃重的苦藥味。
她險些又要哭。
那也是她下的毒。
她不喜歡李明誅身上渾厚的內力,強大到不可一世。
毒性很強,只要李明誅催動內力便會毒發。
「孟昭,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李明誅慢慢睜開眼,孟昭就這樣與那雙黑沉的眼對上。
「為什麼,你總不相信我能給你一個好的未來?」
「為什麼,什麼事都要瞞著我自己承擔?」
「即便身死,也不願意告訴我嗎?」
她能感受得到孟昭有事不肯與她說,也能朦朧明白,是這件不可說的事折磨著二人,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孟昭輕輕把她的臉推開。
「能有什麼……我就是很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漫天霜寒,三兩粒雪落在李明誅修長的睫羽上,映襯著眼底的清冷。
懷中的人沒了呼吸,成為了一具死屍,身邊的紅蓮愈發嬌媚誘人,盛放在天寒地凍中。
平亂後,李明誅抱著孟昭的屍身一步步走回帝師府,她沒有為孟昭辦喪禮,也沒有把她的屍體送進天家陵墓中,而是選了城外那座破廟。
帝師府的人連夜去整修破廟,將原先荒涼破舊的土地廟改成香火繚繞,重兵把守的墓地,僅僅存放孟昭一人。
做完這些,李明誅依舊冷淡,瑤光跟在李明誅身旁,在李明誅身上甚至看不出來一點,孟昭死後的悲傷。
她想。
畢竟是李渠的孩子,冷心冷血也是正常,就算再在意孟昭又如何,血脈這種東西是先天傳承的,任誰都無法改變。
這樣也好,至少不用看到李明誅失態的樣子。
可她放心的太早了。
頌悲閣內的一處檐廊下,李明誅安靜的坐在那裡,目光放在不遠處覆蓋霜雪的梨花樹上,早已掉光所有芳華,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被風雪欺壓。
她們很擔心。
因為李明誅已經在那裡坐了三日。
不眠不休,滴水未進。
任誰與她說話,她都沒反應。
本就身子骨病弱,再這樣折磨自己,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瑤光在旁邊心急如焚可是無可奈何。
「瑤光,主上還沒說話嗎?」天璣抱著劍,眉眼間也都是愁苦,「再這樣,死掉了怎麼辦?」
「別烏鴉嘴。」天璇煩躁的皺眉,「暖爐什麼的趕緊續上,那裡不能冷一點。」
李明誅不動,她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
青銅爐鼎三五個的放在檐廊下,沒日沒夜的燒著金絲炭,地上鋪滿厚重的墨色地毯,李明誅手中原先也塞著手熏,可奈何她不拿,手熏掉落,發出清脆聲響。
「瑤光!」又一聲急切的聲音。
瑤光有些頭疼的轉身看去。
是在耀紅宮守著程策的開陽天樞二人,如今也不再宮中帶著,開陽在前面喊她,身後的天樞抱著孩子動作迅速的進屋來。
屋內炭火足,比外頭暖和的多,天樞站在暖爐旁邊暖了好一會兒才捨得把懷中的孩子露出來。
哭聲震天。
程策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扯著嗓子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