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祭司聽到這話,眸光微動。
「好、好。」程策蒼白著小臉磕磕絆絆的點頭,他被李明誅細心周到的扶起來,明明流血受傷的是李明誅,可偏偏腿軟走不動路的是他。
太嬌貴了。
李明誅握著那雙白皙細膩,骨節分明的手時莫名的這樣想。
她年幼習武,雖說在京都七八年沒怎麼碰過,但手上還是有一層薄薄的老繭,那時練武時練的。
略微粗糙的薄繭摩挲著程策的指尖,而後輕輕將他遞交給垂首的凝勿帶走。
岑瑜在祭壇下跪著,這些世家的親眷大都不會離開這裡,誰離開,就代表著哪家對神跡主,對火鳳的不尊重。
所以這種事情,落到了女師身上。
程策被帶著踉踉蹌蹌的離開,直到那抹瘦削的身影消失,李明誅才收回視線,提著祭袍在香火鼎盛的桌案前的拜墊前跪下。
柔軟的拜墊被李明誅的重量壓下一片,她眉眼依舊冰冷,仿若千年萬載積聚不變的霜雪翻飛著,肆虐著。
人冷,心冷,由內而外的冷。
「主上,務必虔誠,務必相見。」祭司手執半尺香菸點燃,神色嚴肅認真的叮囑,「引魂需主上心誠,這次,務必見到神明,務必探得神跡隱秘,為李家,為蒼梧。」
引魂香的原料珍貴稀有,製作過程也是難如登天,千百遍能有一次成功都是意外之喜,偏生火鳳遲遲不願見她,七年前那次入夢,竟然險些要了她的命。
李明誅閉上眼沒說話,祭司就當默認,將引魂香放在李明誅面前的青銅爐鼎中。
青煙裊裊騰起,李明誅的面容不一會兒便隱沒在白煙之後,清冷如皎月的臉似真似幻,朦朧不定。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引魂之後,李明誅便會在餘下二日中陷入昏迷,進入千萬人翹首以盼的神聖領地,他們不知道那裡是冷是熱,是凶是吉,他們只知道,火鳳會在那裡等待著神跡主,賜予她關於神跡的秘密。
而後,李明誅來庇佑蒼梧,代替神的位置。
祭司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跪著放血,血腥味在李明誅跪坐在拜墊上後變得更加濃郁。
祭壇上的紋路中滿是血流,剛剛程策上來後,祭袍寬大而冗長的墜在身後,沾染了不知誰的血。
李明誅在他們閉眼凝神後,慢慢睜開了眼。
底下的人跪著,上面的人閉目凝神,現在這片空曠而已經被人山人海擠滿的祭壇周圍,只有李明誅高高的揚起脖頸,倨傲的與火鳳冰冷的鳳眸對上。
那雙眼,承載了她所有的權力。
因為它的垂憐,它的鐘意,它的選擇,於是李明誅擁有了這世上最最強大的權勢,越過皇權,越過神權。
畢竟神永遠不會親臨人世間,只有李明誅真真正正的存在著,看過人世疾苦,能夠降福與他們。
這次,會見到什麼呢?
李明誅半眯著眼,突然有些好奇了。
她總共在蒼梧,參加了兩次祭典,第一次是七年前的及笄禮,她沒見到火鳳,自己昏迷許久,醒來後沒有拖泥帶水的在這裡逗留太長時間便回了啟楚,還有一次,便是這次。
古籍上沒有關於這些的詳細記錄,畢竟這種事情,只有歷任神跡主和虛無縹緲的火鳳才知曉,如此私密的事情,恐怕也不便於抄寫在紙上,免得出了意外。
更何況,外人也不必要知曉。
她遮掩住眼底的懶散,重新恢復平靜的閉上眼,任由引魂香淡淡的氣味淹沒她,侵占她。
*
頌悲閣內,雕花屏風後,幾名臉色嚴肅的女子正拿著細若銀針的毛筆在程策脖頸處勾勒描畫著。
此處是頌悲閣一處偏僻小屋,雖然位置不好,卻也足夠奢華典雅。
「好了。」宋家女師畫完最後一筆,終於鬆了一口氣,放下毛筆,手還是微微顫抖著的,她擦了擦額角因為高度緊張專注而沁出的冷汗,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
「很漂亮,很適合你。」她目光觸及程策那張昳麗的臉,不自覺的放輕聲音誇讚。
江家女師將銅鏡抱來給程策看。
程策立刻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