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我們幾人都是因為為主上祈福才被火鳳降罪至此。」祭司佝僂著腰身小心翼翼道,「主上意外昏迷,我去觀星台推演,意外發現主上命格被太陰星化忌衝撞,這是極為罕見的事情,屬下憂心主上,於是強行替主上窺探天意,惹火鳳不悅,所以才被降罪,淪落至此。」
李渠臉色蒼白如紙,走路時腳步都是虛浮的,此刻黑沉的眼盯著李明誅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來任何話。
宋舟硯和江嬋幾人也是如此,不比李渠好到哪裡去,尤其是宋舟硯,嘴唇顏色褪盡,站在那裡連平日虛偽的笑容都難以維持,仔細看去,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的。
「祭司,我忘了些事情,你知道是什麼嗎?」李明誅沒有對祭司的這番解釋作出什麼反應,只是雲淡風輕的又拋出另外一個問題。
靈閣昏暗,燭火搖曳,陳設簡單而又古樸的角落,李明誅平靜的問他,「我覺得,我似乎缺了什麼東西。」
此話一次,李明誅敏銳的覺察到江嬋下意識繃緊的身體。
她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盞起身,走的不急不慢,她淡淡問,「你說說,我缺了什麼?」
祭司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背脊佝僂著,看著比李明誅矮上許多,蛇頭拐杖依舊冰冷肅殺,李明誅的目光那樣帶著上位者的冰冷和傲氣,審視著祭司的言行舉止。
祭司的嘴唇忍不住打顫,他用那雙混濁的眼睛盡力睜大去看李明誅這副樣子,因為激動,身體無意識的顫抖著,連帶著蓬鬆茂密的鬍鬚都跟著搖晃。
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李明誅,她的眼神是平靜的,是冰冷的,是漫不經心的,也同樣是戲謔漠視的。
她不在乎誰給她反饋的情感,只求客觀最真實的反響。
老實說,李明誅這副無聲的咄咄逼人的凌厲和鋒利讓祭司沉寂許久的身體久違的覺得熱血沸騰,他感受到自己的腿因為亢奮而發軟,不得不緊緊依靠拐杖站立。
他從前一直不願意過分逼迫李明誅,在李明誅選擇跟孟昭逃走後,也是潛意識的對她心軟,以她的選擇為基本來展望未來的計劃,所以他渴望李明誅能夠在有感情的情況下,將對一個人的偏愛轉化為對所有人的博愛。
但事實卻無情的讓他絕望,李明誅放棄孟昭,卻孤注一擲的賭上生死來達成所願。
他怎麼敢去跟李明誅一樣無懼無畏的賭她的死活呢?
祭司心裡很清楚,他害怕,害怕李明誅一個不小心就這樣死去。
所以當李渠抱著奄奄一息的李明誅回來時,他跟李渠妥協了,抹去李明誅這十八年的回憶,編織著一個虛幻而無聊乏味的過往。
他還幻想著,李明誅也許就這樣,一直被虛假矇騙,安安靜靜的留在蒼梧,留在頌悲閣,安心當她的神跡主。
他一直都知道冷靜下來的李明誅細心敏銳,只有被感情蒙蔽的時候才會上他的套,為了讓李明誅不發現端倪,他跟李渠將頌悲閣的梨花全部移植砍伐,白玉鋪就的地板也寸寸敲碎,守著頌悲閣的死士來阻止他,他就把那些人都關押在靈閣後的雪地一隅,他抹掉了孟昭母子所有的一切,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成就永恆。
但是只三五日,只安生了李明誅最虛弱的三五日,她就發現了端倪,脫離生命危險,她終於有時間來審查周圍的人和事。
李明誅無疑是敏銳而心思深沉的,她不主動說自己的疑惑,反而將問題模糊的拋給祭司,叫祭司自己斟酌著放出的真相的多少。
「主上什麼都不缺。」祭司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您受天道眷顧,受火鳳垂憐,受萬民敬仰,這人世間所有的芳華與榮耀都繚繞著您,只要您想,所有的一切,我們都會拼盡生死為您奉上。」
他將姿態放的極低,幾乎是帶著諂媚和狂熱的崇拜來袒露心聲。
每個人對她都是這樣熱烈而毫無保留的,僅僅是因為神跡,僅僅是因為她是神跡主。
李明誅清楚的明白這一點。
她輕嘖一聲,被壓抑的那股煩躁趁著她心境的動搖再次竄涌而來,李明誅不願意再面對祭司那痴迷到幾近失了神智的模樣,轉頭去看李渠,她名義上的父親。
「李家主,依你所見呢?」她懶懶的衝著李渠抬了抬下巴示意。
李渠城府極深,冷血無情,殺伐果斷,但面對李明誅時,他偶爾也會流露出不易覺察的殘忍和急躁。
「主上,是誰做
了什麼,叫您這樣懷疑我們嗎?」他的臉色很差,眼下烏青明顯,唇無血色,可那雙眼睛卻依舊死氣沉沉,整個人散發著萎靡不振的頹廢。
「李家主,話怎麼能這樣說呢?」李明誅漫不經心道,「五大世家與祭司,二者相互牽制,相互交融,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都明白。」
她話鋒一轉,掀起眼皮冷冷的看著李渠,語氣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