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李明誅轉過身來與程策面對著面，黑沉的眼直直的看著程策，她很輕很輕的問，「我為什麼總不能讓你安安心心的陪在我身邊呢，程策，為什麼總不相信我能為你做到一切呢？」
程策的心驀然一陣鈍痛。
不相信李明誅嗎？
怎麼可能，程策這輩子最信任的人就是李明誅了，年少時她是程策心底唯一的頂樑柱，為他遮風擋雨，孤身擋群雄，後來，李明誅是他心底不可言說的愛和情，日日夜夜纏繞著他，撩撥著他。
他當然信李明誅，唯一一次的背叛，也不過是不忍心看李明誅一頭撞南牆不肯回頭。
他們縝密的用十八年布下的局，年幼的李明誅尚未察覺，三十歲的李明誅被他所困，也沒有心思去察覺，他既然知道真相，就必定不能看李明誅去死的。
程策遲鈍的搖搖頭，眼睫顫了顫就移開眼不肯對上李明誅那雙光明磊落的眼睛。
「既然相信我，就不要對我愧疚，對我悔恨，總這樣小心翼翼的，好像我不是你的愛人，是你的債主。」李明誅抬手掐著程策的下巴迫使他再次對上李明誅。
眉眼流轉著淺淡的鋒利和簌簌落下經久不息的霜雪，李明誅的眉眼一如當年，藏著鋒芒，現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可是這樣的李明誅，會對他不厭其煩的，耐心的哄著他放下心中顧忌，放下心中苦痛，跟隨她，相信她。
程策鼻尖一酸，滾燙的淚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從眼角滾落，砸在李明誅微涼的手腕上，讓堅定的李明誅下意識的顫了顫。
太衍被李明誅隨手扔在地上，劍鞘上的花紋沾了土，一頭扎進稀鬆的土壤中，如同新雪落下。
李明誅兩隻手捧著程策的臉，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打破了二人之間沉悶的氣氛。
微涼的手為程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李明誅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心疼，「哭什麼？」
少年帝王的眼尾泛著紅，落在李明誅的眼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和委屈，讓李明誅沉寂的心再次跳動起來。
「是不是我說話太直接了，程策，我……」她看著程策蒙著水霧的眼，那雙眼裡流轉著許許多多的悲哀，李明誅看著它，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程策吸了吸鼻子，嫣紅的唇瓣癟著，他想側過頭躲開李明誅，卻被李明誅強硬的捧著。
明誅……明誅……
程策在心底低低的念著她的名字，仿佛這樣，他們就能回到之前，回到在京都時，在遮峪村時。
對不起……對不起明誅……我不該去招惹你，我不該去擾亂你……如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離你——
「唔——」
程策正悲切的想著來生，想著今世，清冷的氣息突然靠近，李明誅的臉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在他眼中放大，而後，微涼的唇瓣貼過來，面前的人半閉著眼，離得太近，程策能清晰的看見李明誅在顫抖的眼睫。
李明誅捧著尚且還在震驚之中的程策，慢慢動了動，舌尖遲疑的伸出，在碰到程策溫熱的唇後又突然大膽激進起來，輾轉著舔舐起來，等程策終於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要推開李明誅的時候，便宜早就被李明誅占了個乾淨，程策被嚇的後退兩步，瞪大眼睛喘著氣，胸口起伏著，唇瓣還泛著艷艷水光。
他忘記了悲傷和委屈，只留著震驚。
「管他呢。」李明誅漫不經心的抬眸看去，毫不在意的舔了舔唇瓣，程策從那張清冷的臉上生生看出幾分邪氣。
「我李明誅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得到的人，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做不成的，你既然跟著我，就要安安心心的，如今我失憶，那麼以前的一切，都作罷，都不算數。」李明誅上前一步，再次握著程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神色很認真，一字一句道，「我們之間的愛恨嗔痴，還有你那本不應該存在的愧疚和羞恥，我都不要了，程策，你聽清楚了嗎？我什麼都不要了。」
「今夜，我在這跟你說明白。」李明誅加大力氣，握的程策隱隱作痛，腦袋卻又清醒了些，聽李明誅的話越來越清楚。
「我只要你，我來這裡，我離開蒼梧，只是為了你，我不想看你再為我傷心，為我落淚，為我膽怯，為我退縮。」
明月為證，天地為證，萬物生靈合該明白她的心意。
「程策，我們還有以後，我們還有未來，千百年的歲月，千百年的痴纏，我不想你糾結於過往匆匆，也不願你眸中落雨，眉眼落雪。」
今夜，她為她未來的愛人，再一次的說了很多很多，從海誓山盟到生死相依，從威逼到利誘，說的天花亂墜也情真意切。
李明誅不愛說話，但她也知曉，自己說的話必定都要落到實處，見到效果。
程策不斷舒展的眉，逐漸乾涸的淚，以及那雙委屈而帶著幽怨的眼和想要抱著她的欲望都浮現出來，慢慢的落在李明誅眼中。
他的軟化，他的愛，就這樣的被李明誅窺見。
一次又一次的，他的心也只為李明誅敞開。
月影婆娑，兩人在護城河邊相擁著，和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