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宵禁,徐問真不是什麼無法無天之徒,這信明日送出去不急,見通告了退,姊弟二人都睡下。
次日,天剛蒙蒙亮,忽然聽到外頭一陣凌亂的敲門與腳步聲,凝露皺眉起身打開屋門,還沒說什麼,便聽到身後有動靜,忙掩住門回身。
徐問真披著衣裳起身,眉心緊鎖,「怎麼了?」
含霜匆匆拎起一件斗篷給她系好,「不知何故,秦風未來回報。」
徐問真皺眉思索,一邊快步上前,凝露在她上前時便已推開房門,正值秦風在階前匆匆住腳。
他迎面撞上徐問真,連忙行禮,並道:「娘子,季家的小郎君忽然來了,還口稱救命。」
這客舍不大,站在門口便將其中屋室一覽無餘,門口的季蘅衣衫凌亂,形容狼狽,見徐問真披衣站在廊下,如得了救命繩索一般,忽然拔腿跑進來,然後在階前撲通一跪,「娘子,求娘子救我姊姊!」
江州夏日炎熱,晨風透著股熱氣,徐問真睡得不好,眉目間終於沒有那畫一般的沉靜溫和。
給妹妹看好的醫者被綁走,徐問真面籠含霜,沉聲喚:「秦風!」
季蘅伏在地上,滿面眼淚地仰起頭,目露期盼地仰視著她——這是他們最後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第40章
「我倒想看看,你怎麼叫我好……
徐問真理好思緒, 吩咐:「秦風,你去整頓人手——把見通叫起來;季小郎君,你說清楚情況。」
季蘅深吸一口氣, 逼自己把哭聲咽回去冷靜下來,用力叩首:「昨夜,我姊姊的前夫錢坤忽然帶人闖入我家中, 以我姊姊偷竊藏匿錢家財物為由將我家三口人綁走。錢坤早已投靠朱家,朱家與本地縣令有所勾結, 此次他們綁走我們,便是得到有貴人登門的風聲, 怕我們真被帶走。錢坤此人膽小懦弱, 如非背後有人撐腰, 絕不敢犯宵禁而行。」
「你怎麼在這, 是你自己跑出來的?」徐問真問。
季蘅急到緊處, 反而恢復了一點理智, 用力壓下身體在焦急與懼怕之下本能的顫抖與痙攣, 逼迫自己發出聲音, 「是,我姊姊隨身帶有一點藥品, 在朱家製造了一點混亂, 叫我跑出來求救。」
「朱家?好大的膽子。」徐問真冷笑一聲, 「多長時間了?」
季蘅連忙道:「大約……快有一個時辰了。」
哪怕朱家不想立刻要季芷的命, 這一個時辰,憑季芷如今的身體狀況, 難熬過去。
徐問真面色一冷——她前腳大張旗鼓地帶人登門請醫,後腳就把她要請的醫生帶走?這是明晃晃的巴掌打到她的臉上了!
季蘅很清楚,這一個時辰能夠發生多事, 他強壓住自己緊張與焦急之下的痙攣抖動,咬著牙道:「家父留下的醫方,昨日被人搶去一些,家中還有一些藏住了……求娘子救救我姊姊,只要您將我姊姊救回來,日後我必定鞍前馬後為您效忠!我會做許多事,我不僅會做玻璃,我還會做許多東西……」
徐問真輕輕磨著後槽牙,先不說季蘅有沒有用,無論季芷是否還活著,朱家的巴掌打到她臉上,她若不成倍扇回去,她的臉往哪放?
「你冷靜些,準備給他們帶路。」徐問真在廊下走了兩步,見通匆匆忙忙披衣出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道:「姊姊,我去便是。區區朱家,還勞動您親自去,給他們家臉了!」
徐問真是這麼想的,區區一個地方商賈,哪怕在此地稱得豪強,又算什麼?
讓她親自出面到他家去,可真是抬舉到他家十八代祖墳都冒青煙了!
她甩出一枚令牌給見通,「讓秦風帶隊隨你去。」
至於朱家身後那個縣令,徐問真冷笑一聲,吩咐馬夫:「打點好馬車,等會秦風他們回來,看到結果如何,你們便去山上,請雲姑走動一趟,親自往綏縣,代我問責。」
桃花鎮說是鎮,其實不過是一處小小城,只是因離寒山近,才顯出幾分繁華,總體還是歸綏縣統管。
朱六郎敢在綏縣境內如此囂張,無非依仗縣令庇護,可這靠山不是時時好用的。
綏縣乃是一處中縣,縣令官正七品上。
徐問真名義上並無品秩,但享受親王妃等級待遇——不好意思,那位韓縣令倘若敢來找事,見了她還得行一大禮。
雲姑是大長公主身邊的五品女官,雖然內廷與外廷的官階不能完全對應比照,縣令是一方實權官員,但宰相門前七品官啊!雲姑可不僅是徐府這個宰相門前出身,又是公主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