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夫人這回沉默了許久,一聲輕嘆,最終消散在風裡。
她的手輕輕搭在兒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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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大夫人總覺著事有不對,然而看應彤的模樣,不像是應家給了應夫人委屈受,到底放心不下,隔兩日又遞帖子往應家走了一趟,倒見應夫人狀態不錯,恢復了往日端莊高華的模樣,稍微安下些心。
徐問真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搬家之事——自她回來之後,問星幾人搬了回來,從前還好,如今問星身邊添了好幾個使女,臨風館的屋子就實在是不夠用了,迫切需要搬到寬敞的地方。
且如今雖在七月,京里天氣還熱,臨風館屋室狹小,春冬住著還好,到夏日便略顯憋悶,不及明德堂屋室高闊,還有軒榭在山水之間,正是消暑的好去處。
應家人來赴宴的第二日,她便去棲園視看房屋,一過去,只見前院兩株梧桐高可參天——乃是舊年修建明德堂便種下的,花圃中繁花錦簇,芬芳撲鼻,沿階種植的瑞香花散放著陣陣幽香,整個前院都是一副葳蕤繁盛的熱鬧景象。
轉到後院,情況便大不一樣,竿竿翠竹、一叢蘭蕙,漢白玉圈出的小池旁架著一架葡萄藤,旁邊有兩棵枇杷樹,綠意幽幽,在夏日中格外清涼逼人。
小池中艷紅的錦鯉擺尾嬉戲,院子寬敞,沿著竹林間的石子小徑慢慢地走,過一道竹籬小門,便能走到水榭邊,這處水榭周圍都被圍進了明德堂,水流上下游有院牆隔斷,還在中間設門,只是以防萬一,增添一些遊園之趣。
水榭一半在岸、一半在水,岸上香花成簇、池中芙蓉似雪,水榭的一半是四面雕花窗,將花窗大開,臨風而坐,陣陣花香撲鼻,遠方水波蕩漾,還能見到明德堂的簇簇房屋。
徐問真已懶得再往山腳下的軒中逛去,完全心折於此了,屋室中的陳設均是曲眉按她的喜好布置,自然盡善盡美,挑不出一點毛病。
臨風館於是歡歡喜喜地開始籌備搬家,大家都盼著能夠住得鬆快些,徐問真拍拍曲眉的肩,笑道;「差事辦得不錯,可以來領好處了。」
曲眉有一點赧然,低聲道:「都是我應做的。」
徐問真再拍拍她的肩,沒說什麼。
季芷在明德堂分到一個屋子——她本來應該在尋春邊上住的,小院已經收拾好了,只是後來考慮到季芷的身體需要有人照顧,獨住飲食上多有不便,徐問真便在一處清幽僻靜的角落給她安排了一間屋子,並陳明利害。
「倘若你獨住,雖能安排使女僕婦照顧,但人手絕不會有明德堂周全,飲食要看大廚房的安排,明德堂有下廚房,食水都方便些。小院子還是給你留著,等你身體好些,再過去住,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季芷沒有拒絕的理由,揮別了依依不捨、滿懷擔憂的母親、弟弟,提著包袱一身輕鬆地走進了棲園。
至於對季蘅,徐問真暫時沒有安排——他們一家雖然說是為她效忠,可又不是賣給她了。她需要在季家得到的回報就是季芷醫治好問星,最好能順便照顧徐家其他人的身體,除此之外,別無所需。
季蘅的未來,還是叫他自己掂量吧。
季芷聽徐問真如此說完,倒是愣了一下,旋即不無惋惜地表示,「那小子在家摩拳擦掌打算做出些新鮮東西給您呢,助您金銀滿缽呢,聽您這樣說,只怕要失望了。」
「金銀我倒是稀罕的,但不是買了他。」徐問真思索一番,「這樣,他做出什麼東西,我按利潤給他分成,若是他能自己經營就更好,我抽他的成。我真不缺人用。」
這年頭,權貴之家總是好蓄仆養婢,若是能將有能耐的人都簽上自家的賣身契,自然就最好不過。
季芷聽罷,一瞬的愣怔之後,堅定地道:「救命之恩、平報父仇,如今您又與我們安身之地。我與他對祖宗發過誓,此生一定效忠於您,您不能叫我們對祖宗不誠。」
徐問真無話可說。
「罷 。」徐問真道:「反正我不要你們的賣身契,你就負責醫好我家十七娘,你弟弟想做什麼,隨他吧——依我說,最好還是讀些書的。」
季芷道:「正是,他從前雖讀過一些書,只是學得粗淺,雖不指望他讀書科舉,道理總要明白一些。」
二人三言兩語,敲定了季蘅未來一段時間頭懸樑錐刺股的悲慘經歷,然後季芷開始每天為問星扶脈,針對問星的身體開藥,並調整家傳的方劑。
這些事情她都能做,並做得心滿意足,唯有針灸,她手上力氣不足,還是需要托給白芍,白芍相當樂意和她配合,無事時常常過來,徐問真乾脆給白芍留了一間屋子。
明德堂住著果然比臨風館舒服,雲溪山的人馬回來了大半,含霜壓力頓時減輕許多,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開始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院落再大,沒有一處遺漏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