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蘅一邊想著,心裡又如遭受一擊。
季芷不知他信中想法,只是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你心裡這樣明白,還隔三差五地就問我,圖什麼?」
「我只是怕娘子忘了我而已。」季蘅看起來很坦然,盯著季芷如死魚般的目光,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點不坦然!
他不僅怕娘子忘了他,還怕娘子後悔了,又想起前未婚夫哥,不打算給他機會了……
季蘅到底經了一番歷練,如今進步飛速,無論心裡怎麼想,面上四平八穩,一派沉靜和氣的斯文模樣,哪怕就在生意場中,不見精明,倒像個斯文的書生。
他這樣的外表,在生意場上更容易獲得人的信賴。
但他的做派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對他肚子裡的墨水清清楚楚的季芷。
季蘅裝模作樣的這點時間裡,季芷已理好心神,發誓以後無論季蘅做出多麼無理、荒謬的事,她都不會感到震驚了!
然後再看到季蘅這副模樣,倒是隱隱感到有一點熟悉。
她想了想,問:「你在學娘子?」
季蘅不意竟被她看穿,略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問:「學得像嗎?」
他雖然活了兩次,其實歲數不算大,從前又是和平社會的溫室小樹苗,雖有幾分急智,常常有些靈活主意,但心機城府和平日打交道的那些「同齡人」實在沒法比。
何況經營生意,免不了與人打交道,蘭苑中的管事雇員未必人人都服他。
他在歷練中,下意識地模仿起他認為能遊刃有餘處理這些局面的人。
他應對各種機鋒陰謀的水平突飛猛進,已經能遊刃有餘地處理各種算計和突發事件,蘭苑上下對他愈發心腹,生意場上有了能談天說地合作的朋友。
但模仿的水平,他自己實在說不準。
季芷認為自己與這個弟弟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但看著季蘅滿含期待的樣子,還是想了一會,道:「有兩分形似——倒夠用了。」
季蘅稍有些失望,但很快滿足地道:「我還怕自己學個四不像。」
他知道自己和問真最大的差別在哪裡,經歷、底蘊、涵養……能學到兩分,說明他有進步了。
他不等季芷勸學,「我回去會好生讀書的,阿姊你放心吧!娘子信任我,交予我蘭苑這樣大的產業,我又怎能辜負了娘子的信任?」
季芷灌了一肚子茶,「你明白就好。」
與弟弟別過,季芷匆匆往府里走,她原本還想到幾家藥鋪逛逛,看能不能收到一些從前接觸得不多的藥材研究——南北兩地的藥材多少還是稍微有些不同的。
有些本地特有的野菜草根,可能都是藥材,只有當地人才會運用,出了這地界就無人知曉了。
季芷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她並不滿足於自己如今的醫術,一刻不願停下學習。
但現在,為了她的木炕和方才季蘅搶著付的茶錢,她還是先替人跑腿送圖紙吧。
想到二人臨別前,季蘅悄悄對她說:「娘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忍不住與於媽媽念叨你。」
季芷抿抿唇,目光卻從始至終都很鑑定。
她絕不再做被人操縱的掌中雀了。
—
季芷對季蘅一直說問真很忙,其實問真還t真沒那麼忙,至少如今家務事是無需她操心的。
季芷回到府中時,她正在問星房裡陪問星說話。
問星的咳嗽一直沒好,因為明瑞明苓總在問真屋裡玩,她便不到問真屋裡去了。
問真被小娘子的周全細緻戳得心窩子軟軟的,問星既然去不了,她便時常過來探望陪伴。
問星雖然咳嗽,精神頭倒是還好,季芷這數月的調理還是見了效果的,只是冬日天寒,肺疾怕冷,屋子就要暖和,可取暖無非燒炭,炭盆一多,哪怕是再好的銀霜炭,世人公認的無煙,問星嬌弱的肺臟還是會受到刺激,咳嗽不停。
一入冬,明德堂潤肺的百合梨湯就沒斷過,早起天涼,炭盆一多,問星便咳嗽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