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良內心驚疑不定,但是看見他青袍上繡的鷺鷥,內心安定下來。
京官又如何,再厲害不過六品而已。
他親家可是正四品大員,管著遂寧府五十多萬口人,穿的是緋色官袍,上面繡的雲雁那才叫精神、漂亮!
張有良瞧著被拆除的土壩,面露心疼之色,這可是花了幾十兩銀子建的啊,他忍住怒意朝李青辭開口:「這位大人,我是此地的鄉約,匯濟渠本就是衙門為陽源縣的數萬百姓所建,我是陽源縣的百姓,我引水有什麼不對!」
理直氣壯,絲毫不覺自己有錯。
李青辭心知,與他分辨,純粹浪費口舌,便抿嘴不語。
張有良也不在意,區區幾十兩銀子,他花得起,等人走了再建一個就是。
片刻後。
小旗官上前:「李大人,土壩已經拆除完畢。」
李青辭點頭:「好。」
他朝身後數十名工匠道:「你們前去修補河堤,今日必須完工,缺少什麼,我命人騎快馬去取。」
工匠領命:「是,大人,天黑前,絕對能完成您交代的差使。」
「好,去做事吧。」李青辭朝向小旗官,「把此人帶走。」
張有良聞言怒目,揚手給領頭的士兵一拳,甩著胳膊後退,一副無賴的樣子:「我哪都不去!我今年六十有九,年邁腐朽,若大人強行逼迫我離開,我在半道出了意外,我家人定要告你鞭撻百姓、草菅人命!」
就知道是這樣,李青辭翻了下眼皮,沒怎麼意外。
他抬手揮退士兵:「別碰他,先等著。」
小旗官聽完,一臉如蒙大赦的表情,趕緊領著自己的人退到李青辭身後。
這麼不講理的老頭,家裡又有靠山,到時候訛他一把,真是平添無妄之災。
張有良鄙夷哼笑,他理著袖子,揣手要走,這麼冷的天,他才不在這吹冷風。
李青辭高聲喝道:「攔住他!」
「是。」
一行十幾個士兵,圍成圈將他定在原地。
張有良惱怒,大為光火:「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數十官兵竟然欺負我一個糟老頭子,朝廷還有沒有人管!」
他小跑著撞向一名士兵,那人快速後退。
張有良撲了個空,踉蹌一下。
士兵見他站穩,伸出一半的手又縮回來,沒去扶他。
張有良扶正腦袋上的瓜皮帽,朝著家丁怒道:「去!把我閨女、女婿喊來!再晚些,他們就沒我這個爹了。」
家丁遲疑時,李青辭開口了:「不必多此一舉,我事先已經派人去了陽源縣衙,想必不出一刻,他們就該回來了。」
張有良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行,我今日就在這候著,等著衙門給我主持公道。」
李青辭笑道:「好說,您擎等吧。」
不久後。
遠遠傳來馬蹄聲,一人數十人皆騎快馬,朝著眾人遲來。
為首的穿一身青色官袍,補子上繡著鸂鶒,正是陽源縣縣令。
他四十出頭的年紀,長著一張嚴正的方臉,只不過下頜多出的幾圈肥肉,消弭其幾分威嚴。
屠少敏下馬後,朝眾人掃視一圈,視線定在李青辭身上,不緊不慢地朝他走過去:「李大人,您這是何意?」
就算李青辭是都水司的郎中,也管不到他地方縣衙頭上。
因此他語氣不算恭敬,頗有輕慢之意。
李青辭心裡已有厭煩之意,他擰著眉心,面露冷沉,開門見山道:「屠縣令,你岳丈私決河堤,公然與律法、朝廷作對!」
「本官念他年事已高,想從輕發落,奈何他油鹽不進,撒潑鬧事!」
屠少敏眼神飄忽一瞬,露出心虛之色。
李青辭朝前邁了一步,行至他身前:「你,有玩忽職守、懈職之責,另有包庇之嫌!」
「不止你。」李青辭掃視他帶來的衙役,「還有陽源縣負責河防巡邏的所有官吏,皆有罪責!」
語氣驟然威嚴,這聲高喝,聽得屠少敏心驚,他抖了個激靈,心道不好,這是碰上愣頭青了!
還是個硬茬子。
他趕緊做小伏地,面上堆起笑,和緩道:「李大人別動怒,且聽下官慢慢與你說來。」
李青辭嗤了一聲,到底給他留了幾分薄面,壓低聲音道:「屠縣令要說什麼,說府台大人嗎?」
屠少敏愣住,聽出了他語氣里的輕視。
李青辭眼帘上挑,下巴微抬,一副矜傲神態:「屠縣令,你還是不用廢這個口舌了,這件事最好到你為止,不然牽扯到府里……」
李青辭笑了一聲:「恐怕你以後就要丟了一門好姻親。」
「河防是何等重要之事,事涉京畿安危,我想,沒人擔得起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