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擾你清靜啦。」
四下寂靜。
她又故意用勺柄敲了敲碗沿,鬧得動靜更大了。
「我不好過,你別想這麼輕鬆地躺在這裡,我不會消停的。」
顧景淮:……聽見了,脾氣挺大。
「你也別擔心我會想不開殉情,你誰啊?你這個沾花惹草又養外室的負心漢,我如花似玉的年紀,等你頭七出了就改嫁,跟新夫君長命百歲子孫綿延,氣死你。」
她這一番話說得太快,又隔著厚厚的棺蓋,顧景淮並不如「活著」時那般耳清目明,沒怎麼聽清,只聽到了個「改嫁」和「氣死你」。
他才死了不到兩天,她就要騎在他頭上……不過她都敢敲他棺蓋了,不能說是要,是已經騎上了,真是成何體統。
愛改就改,好像眼巴巴著要嫁他的人不是她似的,他氣什麼氣?最好早些改,等他復活後,看她上哪哭去。
逝者與未亡人隔著棺蓋互相置氣。
過了不知多久,他好似聽見木頭移動的聲響,而後又聽見她的聲音清晰起來,近在耳畔。
姜初妤推開棺蓋,又見到了他那張與昨日並無二致的臉,在心里笑話自己,竟然還像個相信神話的孩童般盼著他奇蹟般毫無徵兆地甦醒過來。
「這隻香囊……我騙了你,我一直保留它到現在,但不敢叫你知道。」她擺弄著那隻青底金線香囊,之前被燒出來的洞重新用綢布補好了,也縫補了字的缺口,可終究不似天衣無縫,變成了一隻滿是殘缺的紀念。
「既然你未扔過,我原諒你了。當初送了你,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罷。」
她扒開他交疊的雙手,硬把香囊塞了進去,卻不想合上棺蓋,就這麼趴在棺槨邊上瞧著他。
半晌,顧景淮沒再聽見敲碗聲,也不聞哭聲,耳根清靜下來,反而有些發躁,仿佛真的離開了一般。
許多時刻,他自己都有些模糊,究竟還活沒活著。
這時他就會想起那個冰涼的吻來。
那輕盈的觸感好像刻在了他唇上,只要願意,就會輕易憶起,仿佛身臨其境又讓她親了一遍。
便宜她了。
姜初妤繼續絮絮叨叨,反正也不怕他聽見:
「今日是十五,明日就是月圓之夜了……還是你生辰吧?」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說要為你準備生辰賀禮,卻被許多事衝撞了。我本想著,乾脆要送就送一份大禮,許你把那外室姑娘迎娶進門。你說,她現在會不會比我更傷心?」
顧景淮心下訝然,他這妻怎這般厲害,不僅要改嫁,還要給他抬外室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