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憶錯亂這段時日,我們用了那麼多回膳,也沒見羊肉做主菜的時候。」
她滿臉寫著「你是不是全都想起來了」幾個大字,想裝作隨口一問,卻絲毫藏不住內心所想。
顧景淮松著眉眼,答:「嗯。」
姜初妤手顫了顫,玉箸順著指節滑開了段距離。
「可只想起來了這一件事。」顧景淮放下玉箸,擦擦嘴,伸指點了點額角,「我已好久沒冒出新的記憶,今早醒來時,忽然想起了你喜吃羊肉,才叫人備了,可有不妥?」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經回答了她的盤問,姜初妤不好意思再發動第三回 突襲了,只好胡亂點點頭,擠出一句「如此甚好」。
冬日飯菜涼得快,剩下的時間,二人沒再說話,將幾盤菜掃得差不多乾淨,休息片刻,出門消食。
不用早起給婆母請安,也不用隔三差五緊張每月的那兩頓家族共餐,日子原來也可以這樣悠閒。
可惜冬日的暖陽比之盛夏仲秋,失了幾分色彩似的,天總有些沉悶蕭瑟,照得人身子也犯懶,提不起勁來。
姜初妤掩口悄悄打了個哈欠,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姚夫人來。
縱使在渝州的幾年時常憋屈,也慢慢搓磨了她本來恣意張揚的性子;縱使她對舅母的許多做法不太理解,甚至是有些記恨她的,可是——
為什麼姚夫人要做那樣的事?為什麼要曲解阿肆的來信,給她扣上一頂紅杏出牆的罪名?
就好像,是她先前做了什麼對不起舅母的事一樣。
姜初妤本以為自己對姚家人沒什麼感情,沒想到被夫君托至天邊的心忽然一落千丈,悲色侵上半張臉,無端難過起來。
「夫君你說,我是個容易惹人厭的人麼?」
她自嘲地笑笑,恍若在說別人的事,說著說著,又落回自己身上,暗暗悲戚,
「幼時是我太不懂事,把你纏煩了,是我的錯;但為什麼去了姚家,我還是不得長輩待見,明明我也沒有做什麼錯事。」
細細想來,最開始姚夫人對她也算視如己出,後來突然就變了。
時至今日也不得其解,或許永遠是個謎了。
她不勇敢,寧可躲人一輩子。
顧景淮真悔了。
他真想讓她冷落自己幾天報復回來,可又十分不願,咬咬牙說:「我不知舅母怎麼想的,但你願意聽我的想法麼?」
果然,她好奇又謹慎地瞧了過來。
「是我眼瞎。」他說。
姜初妤被逗得展顏一笑,又頓住,不對,他不該記得小時候的事啊……?
「我還沒有想起來。」他毫不心虛地對上視線,「但若是能回到過去,我非揍一頓十三歲的顧茂行不可。」
顧景淮說著,步步走近她,去攬她的手,眼中滿是珍重:
「邊揍邊說,』她是你未來夫人,你很喜歡她,不可對她不好』。」
姜初妤咧嘴笑開了,眼眶卻熱氣氤氳,滾下淚來,連忙拭去,扭頭看向廊外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