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任性,畢竟他們不是出來玩的,要是虛得站都站不住,別說找人了,馬上就變成醫院一日游。
他虛虛吐出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張嘴含住了勺子。
江騫揉著他的胸口幫他一點一點順下去,見他雖然眉頭緊皺,但到底沒有吐出來,不由的心裡一松,在他額角點了個吻:「真棒。」
孟緒初不太自在地推了他一下。
江騫笑起來,如法炮製地餵他吃掉小半碗湯飯,然後吃了藥外加一支葡萄糖口服劑,好歹讓孟緒初不再因為低血糖而手抖腳麻。
兩人休整了一會兒,繼續趕路。
這是途中最後一個服務區,下高速後就駛上盤山公路,車流一時變得更為稀少,開出十幾公里一輛車都沒遇見。
山里少有路燈,幾乎全靠公路邊的反光帶指引方向,江騫偶爾瞥一眼孟緒初,不敢開得太快。
這次孟緒初沒再繼續睡覺了,過分安靜漆黑的環境總能勾起他內心隱秘的不安。
他有些提心弔膽地望著窗外,盤山公路曲折蜿蜒,下方是陡石峭壁,上方是山巒重迭。
夜幕中群山起伏的輪廓只剩下片片黑影,在窗邊飛速倒流划過。
孟緒初視線在一段段樹梢上跳躍滑動,逐漸感到視線模糊,他閉了閉眼,心臟略顯雜亂地跳動著,說不出是在擔心什麼。
再睜眼,視線仍然不清晰,而江騫車速放慢了一些,孟緒初有些頭暈,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是山里起霧了。
他稍稍鬆了口氣,又下意識往山林漆黑的輪廓看去,某個瞬間,默片般的樹林忽然晃動兩下,從中飛躍出一隻漆黑的鳥。
孟緒初看不清鳥的樣子,只覺得它羽翼異常大,大得像幻覺,隨著搖晃的樹梢在山間迴蕩出一聲悽厲的鳴鳥。
孟緒初心臟都抖了一下,牽扯出劇烈的心悸,他下意識轉頭去喊江騫的名字。
可緊接著,前方突然射進一道強光,是夜裡汽車的強遠光燈。
孟緒初瞬間陷入短暫的失明,抬手擋住眼睛,千鈞一髮之際,腦中閃過一個讓他汗毛倒豎的念頭。
——那輛車,之前一直沒開燈。
這麼漆黑的路面,哪怕彎道多,只要前方有車輛經過,老遠就能感受到亮光。
可剛才孟緒初確定前面沒有光,就像是埋伏在路邊的幽靈一樣,那輛車一出現就近在咫尺,還瞬間打開遠光燈。
分明,分明就是故意的。
孟緒初霎時扭頭,卻只來得及看見江騫猛打方向盤的手,然後是橡膠輪胎尖銳摩擦地面的聲響、劇烈的撞擊、翻滾、跌落。
眼前陷入黑暗。
好像暈了一會兒,又像是過去了很久,孟緒初再睜開眼時,四周漆黑一片。
大概是視力不好的原因,起初有幾秒他差點以為自己失明了,好在不一會兒眼前開始出現模糊的輪廓,孟緒初看見前方破碎的擋風玻璃。
意識逐漸恢復,第一個襲來的是胸口劇烈的疼痛,窄窄的安全帶突然變成緊固的鐵索,勒著他的胸口和肋骨,讓他呼吸都疼。
孟緒初抖著手摁開安全帶,脫力束縛的同時,胸腔撕裂一樣的痛,他猛地彎腰嗆出一口血。
噴濺的血跡沒能讓他產生多少波動,他隨手擦了擦嘴角,扭頭去看駕駛座,那裡很黑。
「……江騫?」孟緒初試探地喊了一聲。
沒有人應。
霎時他心裡瀰漫起一陣恐慌。
他忍痛爬過去,離得很近了才能看清江騫的臉,在江騫額角摸到一手的血。
「江騫……」
孟緒初又喊了一聲,比剛才還有嘶啞。
依然沒人應,孟緒初心臟狠狠沉了下去,像被人拷住手腳按進冰水裡,全身迅速失溫。
他連忙把江騫的安全帶解開,跌跌撞撞推開車門,身上痛得站不住,直接跌了出去,爬起來時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撞他們的是一輛中型貨車,直接把他們這輛加固越野撞得七零八落,而在事發的前一秒,江騫猛地往右打了一次方向盤,代替孟緒初承受了最猛烈的撞擊。
孟緒初只覺得渾身血液都上涌,腥甜瀰漫咽喉,難受得要吐出來。
兩輛車都已經撞破了護欄,一半伸出去懸在崖邊,而那輛貨車傾斜的角度比他們還要大。
孟緒初來不及管其他,一瘸一拐地繞去江騫那邊,想要把他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