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片刻,卻又話鋒一轉,道:「與從前相比,終究還是冷清了些。」
謝琅和陸夢龍對視一眼,都知他意有所指,卻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拿眼求助於段不循。
段不循順著劉階的目光望向北方的大片水域,自然而言地接口道:「前朝時,這裡曾是京杭大運河漕運的終點,彼時南北客商匯聚於斯,自然熱鬧非凡。自成祖以後,朝廷規定漕船不得入京,積水潭碼頭也就擱置不用了,就連潭水也一分為二,將東南部分劃出,成了今日的什剎海。」
劉階微笑轉過頭來,目光炯炯看向他,語氣亦咄咄逼人:「那麼照你看,這碼頭還有重啟之日麼?」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師,碼頭重啟與否並不重要,甚至叫積水潭還是什剎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水流一入皇城,就是太液池。居於四海中央,想要哪裡熱鬧,哪裡就會熱鬧。」
劉階自然聽得懂段不循話里的意思,語氣緩和了不少,出口的話卻仍不無憂心,「只怕是你想的太樂觀了。」
段不循轉向謝琅,道:「清和以為呢?」
謝琅來之前已經與段不循議了一回,趁這個氣口,正好將打算說了,因上前道:「老師,也該到發俸祿的時候了,只是如今聖躬違和,只怕近日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太倉銀不好動。」
劉階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謝琅繼續道:「前日吏部尚書姚文遠上了道摺子,請旨加收湖廣等地賦稅一成,內閣票擬後遞上去,被留中了。」
吏部尚書姚文遠是現任首輔高和的門生,他的摺子自然也就是首輔的意思,只是不知宮裡留中不發,到底是皇上授意,還是司禮監的公公擅權了。
「哼!」劉階冷笑一聲,傲然道:「窮民以富官,虧他想得出來,為了拉攏人心,竟連人臣的臉面都不顧了!」
他說話時眼周微縮,眸中透出一股冷意,又緩緩補了一句,「竟還不如那幫閹豎!」
段不循知他素來看不起中人,只是如今大璫掌權,儼然與內閣分庭抗禮,一味心高氣傲,只會坐失良機,於自身有害無利。
他斟酌著用詞,旁敲側擊道:「司禮監的鄭珏,似乎與元輔大人頗不對付。」
劉階看了他一眼,沒接這話,又對謝琅道,「你接著說。」
「府庫銀子雖少,那名貴的蘇木和胡椒卻多。學生以為,老師可以上個摺子,請旨以這兩樣折抵俸祿,想必鄭珏定會順水推舟。」
「你說什麼?」
劉階被他這話氣得想笑,「高大人賣力討好百官,你卻教我在這個時候得罪人?我朝薪俸本就微薄,養家餬口都艱難,若真依你所言,怕是我劉階的祖墳都要被滿朝文武給刨嘍!」
謝琅被他搶白一番,依舊面不改色,眉眼從容,一拱手笑道:「老師,誰說蘇木胡椒不能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