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跟上去扶人,王婆拍拍她的手,「郎中不都說了,我這是心火所致,沒大礙的。」
話落又繼續與銀兒道,「往後你可莫要再說先前那些胡話!娘走的這條路你不能再走,你得像旁人一樣,找個好人家嫁了,一輩子有個依靠,做個堂堂正正的主母,這才是正路!至於什么女醫,你可莫要異想天開,光聽著就讓人笑話!」
生育一事……生不了也沒什麼,就是能生的,也攔不住男人娶妾,到時候給女婿納一房良妾就是。
王婆礙於靜臨是小妾所生,便將這話留在了肚子裡沒說出口。
銀兒心裡有主意,不想與她娘頂嘴,只低著頭不說話。
王婆以為她是聽進去了,自去箱子裡翻出皮襖子披在身上,「好些日子不出門了,我出去轉轉。」
「乾娘,」靜臨有些擔心,「你的身子還未大好,過些日子再出去不遲。柴米油鹽都是不缺的,不用著急。」
王婆已經將氈帽帶子繫緊,「哪有那麼嬌貴?沒事,我早些回來,你們晚飯給我留一口。」
這些天吃喝都是靜臨花的,就是再好的鄰居也不能這樣,王婆心裡有數,因此便急著出門找財路。
銀兒看著她娘走出去帶動的簾影,心裡不由擔心,這麼些天,她們娘倆始終未曾出門,由此便暫時躲過了外面的流言蜚語。
雖是靜臨幫著擋了一番,可到出門時,終究還是要自己面對的。
她想著不由羞愧萬分,因就下地,往外緊追了幾步,「娘,旁人說什麼……你可莫要往心裡去。」
王婆給了閨女一個安慰的眼神,「這話留著勸自個吧,跟你娘可說不著!」
說完,她便穿過卷棚,自茶水鋪子那個門出去了。
木頭門開又合,吱悠聲里,帶進來一股春日的新鮮氣息,銀兒深嗅了一口,也覺著身上多了些力氣,「從前那樣的平淡光景應該很快便回來了」,她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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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的死來得很突然,從傍晚到家到撒手人寰,約莫只有兩炷香的時間。
銀兒沒有一滴眼淚,也不覺得悲傷,只覺得奇怪:娘回來吃了一大碗麵湯,又說了一大堆話,怎麼這會兒就不動彈了?
是累著了吧,她想,便與靜臨和翠柳兩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點聲兒,讓她睡吧。」
往後一連兩日,銀兒始終沒有哭,也不肯讓人動王婆的遺體,只執拗地將她娘擺在炕當間兒,整日整夜地守著,一會兒怕她娘冷,給加一床被子,一會兒又說熱,要給換單被。
「這可怎麼好,天愈發熱了,再不發送……屍體就要擱不住了!」
翠柳紅著眼睛小聲與靜臨嘀咕,「再說她還沒出小月子,我怕再熬幾天,把她也搭進去!」
靜臨便硬下心腸,雙手扮搬過銀兒的肩膀,迫使她看自己的眼睛,「銀兒,乾娘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