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靜臨一人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翠柳說,名安曾告訴過她,段大官人身世苦得很,那場至今令人談之色變的「奴變」案後,平陽段家上下百十口人盡皆殞命,只有他一人僥倖躲過,一回家便見屍山血海。
靜臨心中惻然,想像不出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場面,也想像不出他如何從那時走到如今。
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麼?其實他也並沒有達到可恨的地步,仔細想來,他於自己總是幫助多些,害處少些。
今晚他說的那番話實在是說到了她的心裡,是因為他身世的緣故麼,是以特別能夠同情人間疾苦?還是說,他閱歷與眼界都高於自己,隨便幾句話便能糊弄得自己心悅誠服?
從前她不是個這樣多心的人,可是如今吃過的虧也不少了,便不由得對他的真意反覆揣測,愈是琢磨,就愈發覺得捉摸不透。
闔府上下因奴變而死,怎麼不見他特別仇視下人?今日言語之間竟還流露出對下人的同情之意?
他對名安好像特別好,其實按理說,名安也算是他的僕人……哦對,還有翠柳,當時她向他求情時,他好像很痛快就答應了,好像是……對世人所謂的背主忘恩並不十分在意?
還有,他竟是個舉人,還曾是個太學生……難怪忘機亭中聯詩時他那麼從容,難怪謝琅和陸夢龍那樣的人會與他相識。只是,如今棄儒從商者雖並不鮮見,但儒商為結交士宦,常以文墨自矜,誇耀清高雅致,以別俗流——怎麼從不見他舞文弄墨、附庸風雅?
他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靜臨頭一次對他這樣好奇,也是頭一次,回想起自己對他的態度,心裡微微有點懊悔、有點過意不去。
第49章 天寶閣中大開眼界,惺惺相惜白玉麒麟
北京春短,仿佛是昨夜裡還被凍得添床加被,今晨便被薰風吹得香汗淋漓,要忙不迭地換上輕薄衣衫。
眼見窗外濃蔭侵檐,草木的嫩葉與日肥厚潤圓,靜臨三個便愈發感覺荷包癟瘦。先是不敢添首飾新衣,後是不敢買葷食、零嘴兒,直到翠柳端上一盤無油的蘑菇炒青菜時,茶水鋪子已經有一個月未開張,而靜臨也差不多是一個月沒有攬到生意了。
她是商戶之女,雖說與冉常的父女之情稀薄到幾乎快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到底也受到一些耳濡目染,曉得銀子是賺出來的而非一味省出來的這個理,於是便再也坐不住,與銀兒和翠柳兩個合計,出去街上轉轉,看看旁人都是如何做生意的,回頭她們也依樣畫葫蘆,將王氏茶水鋪子改造升級一番。
王婆生前曾數次提及棋盤街,說那是北京城裡最繁華的所在,大明朝叫得上號的鋪子,只要是想在京師開張,便都要想方設法地在棋盤街弄一爿鋪面。
翠柳說那地方她早去逛過,價錢貴的要命,便是街邊小攤售賣的糖葫蘆,烏義坊門口只要一文錢一串,棋盤街就要三文,至於那些連檐成廊、寬敞明亮的大商鋪,裡面東西更是貴得令人咋舌,「咱們小本生意,去看了能學什麼?我倒覺得不如就在附近轉轉。」=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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