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隨後看向段不循,「這輩子值了!」
兩人對視,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種瘋狂之意。
夜風從江面上吹來,帶著一股潮濕的腥氣,遠處江心,有無數波濤迢遞而來。段不循似有所感,驀然回望,但見岸上燈火滅,歌舞休,仿佛輝煌在極盛時灰飛煙滅,轉瞬已陷入寂寂永夜。
一股涼意自背脊上泛起,逐漸攀爬至他的後頸,所過之處,只覺得僵硬、沉重。
段不循緩緩轉動脖頸,像是與這個回頭的動作艱難對抗。
終於,他的目光還是朝前看了,迎著夜色深處比夜色更深的波浪,嘴角揚起一個嘲弄的笑容。
忽然,蘆葦盪的後方有嘈雜聲傳來,仔細聽去,其中仿佛夾雜著女人的哭泣。
段不循側耳仔細分辨,終於確定了,不是風聲,確然是有人在哭泣求饒。
應該還是先前那伙江匪,揩了漕船的油還不夠,還要再搶劫民船。
段不循思想平生,胸中正激盪著一股狂意,覺得渾身有無盡的力氣可用,可巧,用力氣的地方就來了。
他看了一眼老馮,老馮會意,悄悄地叫上值夜的漕軍,乘著先前那艘輕便的戰船,神不知鬼不覺地朝著蘆葦盪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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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蘭蕙此番北上回京,原以為是一箭雙鵰,一是送女兒冉寶兒到謝家成親,二是應親家母戚氏之邀,治一治冉靜臨的臭毛病——哪知,京師未達,竟在半路遇到了江匪!
她跌坐在甲板上,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裡,心中又懼又恨。
都怪柳文彥,是他說晚上跟在漕船附近安全,誰知竟一頭扎進了賊窩!
「別他媽哭了!」
一個江匪喝了一聲,一手將冉寶兒從柳蘭蕙懷裡拽出來,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嘿!小娘們兒怪好看!」
冉寶兒早嚇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先前被這伙強盜警告「不能叫」,這會兒早已經叫破了喉嚨。
柳蘭蕙膝行至這江匪跟前,仰臉哀求,「大俠,我們不是客商,是到北京城走親的。隨身帶的銀兩和細軟都在這裡,求你們放過我們母女吧!」
「嘿嘿!」那江匪笑了聲,「老子既要銀子,也要人!」
話落便示意手下將冉寶兒拉到他們的船上。
冉寶兒嚇傻了,爛泥似的癱軟下去,直到被人攔腰拖拽,方才回過神來,開始拼命掙扎,口中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
柳蘭蕙心念電轉,已飛快地衡量起貞潔與性命孰重孰輕。
「娘!」
在冉寶兒的驚呼聲中,她終于衡量出了一個結果:若是能瞞住消息,貞潔便沒甚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