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棋盤街正是一日裡最喧譁熱鬧的時候。
攤販為了將餘下的貨物售空,都吆喝起了打折的號子,人群在各個鋪位間擁來擠去,七嘴八舌地與貨郎和鋪娘講價,要更低的折扣,更好的成色,更多的附贈。
熙攘的人群是極佳的掩體,鮮少有人注意到他們手臂相挽的動作。即便是新婚夫婦,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也不合規矩。
謝琅心頭覆著一層寒冰,此刻又被滾燙的沸水兜頭澆下,滋味難言。
「謝大人?」
竟有相識的同僚於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未來得及換下的朝服,驚異的目光投射過來,在他和靜臨的身上來回移動,最後變成促狹和瞭然。
靜臨立即鬆開手,與他拉開一臂之距。
謝琅依舊儀態從容,與那人頷首示意。隨即向靜臨的方向邁了一步,手從袖裡伸出,一把攥住靜臨的。
靜臨像是被燙了一下,用力地甩手,因他攥得緊,沒有甩開。
驚訝地看過去,這才發現他面色難看至極。
「我雖俸祿微薄,到底還得起五十兩銀子。」
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發作。
發作便好,只要他發作了,她便就有了機會為自己辯白。
「是我欠他的,不是你欠他的。」
「到如今,你還要與我分彼此麼?」
「一碼歸一碼,心意與銀錢怎能相提並論?」
「是麼?」謝琅神色複雜,鬆開她,將手探入衣袍內袋,像是要掏出什麼如山鐵證。
靜臨皺起眉頭,盯著他的動作。
終於,他的動作停住了,手裡依舊空空,並沒有攥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如果你自己不願意,他也無法將你綁去天寶閣,對麼?」
「我不是與你說了,他拿翠柳和名安的婚事要挾我,我不能只顧著自己,不顧旁人的死活!」
靜臨風帽下的一張小臉因羞惱而漲紅了,話說得底氣十足。
惱羞成怒後的底氣。
謝琅嘴角動了動,苦笑變成自嘲,「若我今日不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我是謝大人的什麼人,一舉一動都要請大人示下麼?」
被人問得啞口無言時,就要反客為主,反過來質問他:咱們是什麼關係,你與冉寶兒的婚退成了麼,你什麼時候娶我,是不是還遙遙無期。
於是便輪到了謝琅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