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身旁人的呼吸又變得深長了。
過了一會兒,靜臨也睜不開眼睛了,就聽段不循含糊地說了聲「睡吧」,便在他懷抱里陷入了沉沉睡夢。
第二日早飯後不久,下人進來通報,說是有陝西的客人來訪,已經在一樓等著了,說著遞上名刺。
段不循看了眼便教引人上來,靜臨避去裡間,只聽來人果然操著口濃郁的陝西口音,談話間千恩萬謝的,聽著好像是欠了段不循什麼人情。
話說了沒幾句,這人似是察覺到此處有女眷,不多時便起身告辭。段不循要送他出去,他堅決不肯,一個勁地推辭,「可別折煞小人,大官人留步!」
段不循便也不勉強他,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拱手道別後方才回屋。
靜臨從裡間出來便見到屋地上放了三個大竹簍,打開一看,卻都是黃澄澄的枇杷,個個飽滿多汁,熟得剛剛好。
「米易枇杷,四川運到陝西的,這會兒口感正好。你不是愛吃這個麼,這些都是你的。」
靜臨剝了一個咬了口,清甜汁水入口,眼睛立時眯起來,「這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吃得了?」
段不循笑著摸摸她的腦袋,「隨你怎麼處置。」
「那便教人送一簍給銀兒,一簍給沈小姐吧!」
「沈小姐?」
段不循聞言放下帳冊,「怎麼從前沒聽你提起過?」
「……就是宛平知縣沈大人家的千金。上次多虧了她,要不是她將馬車借給我們,我們也不能那麼及時趕回去。」
段不循覺得她話里的「我們」二字頗為刺耳,忍不住皺了眉,「我記得她父親沈春林之前是在徽州府做通判,她與你,倒是淵源頗深吶。」
靜臨走到他身邊,「你這話什麼意思?」?
「倒是好久沒聽到過柳文彥的消息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靜臨聞言頓時一愣。
這人真是……他果然已經知道了沈昭華的身份。
段不循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老馮跟我說了,人當時捆得嚴嚴實實撂到地上,就是插翅也難逃,回來卻不見人影了。」
「我、你——」
「你把他放了?」
「……是。我當時的確動了殺心,想教馮大哥結果了他。可我一介女流到底心軟,念在從小相識的份上,一時就動了惻隱之心,饒了他一條命。唉!我總是這樣,臨到緊要關頭就硬不下心腸,全然忘了從前受過的折磨——你不會覺得我是婦人之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