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彥還以為今日沉冤得雪,不日便能手刃仇敵,豈知皇上竟然是這個反應,不由嚇得止住哭聲,拿眼偷著瞅他。
昌啟不知為何龍顏大悅,竟然又伸手將他拉起來,雙手在他的臉頰上拍了兩下,笑道:「進宮伺候朕,委屈你了!」
柳文彥臉都嚇白了,腿一軟就要再跪下去,口中一迭聲地「不敢」,「無論前朝後宮,天下臣民都是皇上的奴才,能進宮伺候陛下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分,奴婢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委屈。」
昌啟哈哈大笑,拔蘿蔔一樣薅住他的腦袋,制止了他下跪的趨勢,「你可比那些只會死讀書的呆子好玩兒多了!去,幫朕把剩下的油漆都刷了,刷完再賦一首七律,就以』喜得解元郎入宮乃賦『為題吧,朕回來前你可得做好了,否則,朕將你上面這顆頭也閹了!」
劉階在暖閣候了昌啟一個多時辰,心中頗為不耐,嘴上雖不說什麼,面上已現出了焦灼的神色。百無聊賴之際,便起身到多寶閣前看上面陳列之物,見了滿眼金玉珊瑚,心中愈發不喜。
忽聽身後有奇怪的嗤嗤聲,猛地一回頭,卻是昌啟帝在捂嘴憋笑,不知已經偷著在他身後看了多久。
堂堂天子,九五至尊,行事竟然如此輕薄,劉階簡直要氣炸了肺,一瞬間臉色幾變,真是一忍再忍,方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後退兩步行禮道:「陛下。」
昌啟笑嘻嘻地一擺手,「劉先生快免禮!」
劉階再生氣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依舊規規矩矩了行了禮之後,方才沉著臉在太監搬進來的椅子上坐了。謝過賞賜之恩後,自然說起昨日之事,「糾劾失職、監察百官乃是言官分內之事,給事中即便有錯,也該交由吏部處置,若有罪責,再交三法司審查定案不遲。陛下直接將其關押入詔獄,恐怕會令朝堂上人心不安啊。」
「唔」,昌啟若有所思,「劉先生所言有理。」
劉階心裡頓時一松,心頭的火氣也消退了不少。
先皇脾氣暴戾,待人極嚴苛,對太子猶甚,晚年因服用丹藥性情愈發難以捉摸,太子稍有不合他心意處便會招來打罵。劉階做帝師時心裡其實是頗同情昌啟的,每每先皇問起太子課業,他都會儘量美言幾句,因而也就與惶惶不可終日的昌啟結下了一份師生情誼。
昌啟做太子時一直生活在他父皇的陰影里,一朝登臨寶座,御極宇內,肆意妄為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劉階心裡想著這些,一邊用目光殷殷地注視著年輕的皇帝。見他衣衫單薄,不由開口勸道:「如今天氣依舊寒冷,皇上不該急著脫掉冬衣,該為天下臣民保重龍體才是。」
昌啟驀地笑開,「朕昨日也是隨口一說,這些小事不必過問朕,劉先生與鄭珏斟酌著辦就好。」
劉階笑容頓時一僵,「皇上……」
昌啟卻抻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先生勿怪,朕昨夜睡得太晚,此刻真是困極了,就不留先生用中飯了。」
鄭珏從東廠過來乾清宮,進殿前先召孫寶昌問話,「皇上見過人之後什麼反應?」